==第三十九章沉淪==

    今晚夜色極美,沒有烏沉沉的大霧,月亮像被婦人放在盆子裏沖刷過了一般,比那些星星還更爲耀眼。

    蕭胤一夜未眠,他不知他究竟是盼了多少個日月,纔將她盼來......

    他把御帳留給她,自己則在外頭守了她一夜。

    他擡頭看着這一輪皎月微微出神,倏而想到了那年她說的那句,今夜風景正好,妾自願與君共度良宵。

    那一年,他登基還不算久,對開疆擴土一事是分外執着。他父皇曾一戰輸給燕國,那一戰,讓他們連續朝貢數年,可以說,那是他們渝國的恥辱。

    到了如今換他當了皇帝,他自然想着能一雪前恥。

    可征戰沙場哪有那麼簡單,即便他熟讀兵法,也未必就能勢均力敵。燕國的鑄鐵技術,不論是從用料,還是從技術上,都好過他們大渝數倍不止,他曾聽護國大將軍說過,一場戰役下來,他們大渝將士的屍體,冑甲損毀嚴重,佩劍也大多沒有完整的。

    於是,他稱病免朝三個月,親自來到了燕國,想看看曾打的他們不能喘息的國家,究竟是什麼樣子。

    燕國實行鹽鐵官營,他打聽了很久才知道,這一塊都是由順貴妃的親弟,承安伯管轄的。

    於是蕭胤化名鍾度,僞裝成揚州鍾家已經過世的四少爺,特意到了風流場所結交了承安伯。

    承安伯是個實打實的風流人,想打開他這扇門,他特意從西域那頭弄來一對雙生子。西域與中原路途遙遠,雙生子更是難得,這個見面禮,立即讓蕭胤成了承安伯口中的摯友。

    一日,承安伯擺宴,叫他進府邸賞舞喝酒。

    這樣的事,他斷然不會拒絕。

    那日夜裏天空綴滿了閃爍不停的星星,他剛進府,就聽到了漸漸升高的絲竹之聲,中間還搭了個正紅色戲臺子,臺中央的男人握着一位姑娘的手,一口一句鶯鶯。

    蕭胤落座之後,周邊的女使就開始上菜,什麼豆腐泥鰍,幹風雞,烤鴨掌......每個碟子都不大,林林總總擺了近百個碟子。

    一個伯府的花銷能達到這種程度,簡直讓蕭胤將燕國的腐敗看得清清楚楚,他來的時候,城外還鬧着饑荒,而皇親貴胄卻在酒桌上一擲千金。這樣腐敗絕非是一日兩日的功夫,只怕是已根深蒂固了數十年......

    酒過三巡,戲臺子上的戲演完了。

    承安伯拍拍手,又叫出了一排姑娘,一旁的伺候酒水的女使道:“這十二位,可都是咱們伯爺的妾室。”

    不得不說,承安伯調-教姑娘,確實有一套,這一排千嬌百媚的姑娘,都隨着樂章跳起了舞,說這是豔-舞,但這些姑娘可是連腰肢都沒露,但若說不是,那這幾個暗示性極強的動作,誰看了眉心不跳,誰看了欲-火不燒?

    蕭胤給承安伯送了不少的好東西,美人,美酒,金銀珠寶,還有整個鍾家發財的門路.

    他誠意已到,今日便是來收成果的。

    “鍾家弟弟,你送我的那兩個寶貝,我近來可是正喜歡着,今日你來了,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也不能虧了你,從左到右,你選一個。”

    承安伯的意思,蕭胤自然懂,他打趣道:“伯爺是風月裏的梟雄,這般其樂融融的景象,鍾某還是頭一次瞧見。”

    是了,哪家的妾室不是見了面就臉紅脖子粗的,偏偏這承安伯不同,他竟叫了一屋子的妾室來排舞。等這十二爲姑娘下了臺,每個人都擁上去,百轉千回地喚着一口一個伯爺,唯有一人,不叫也不笑。

    承安伯聽了那句梟雄,不禁哈哈大笑,“哪的話!其實啊,我這伯府就是京城裏最大的一口魚池,而這些個女娃娃,就是我這口魚池裏活蹦亂跳的魚,我再是縱容它們,它們又能蹦到哪裏去?況且,我就是水,沒了水,她們蹦出去了又能活嗎?話不多說,鍾家少爺,你今日便選一個,不選,那便是不給我面子了。”

    蕭胤知道承安伯對他多有懷疑,畢竟在京城的花樓經常遊走的那些公子哥兒,就沒一個他不認識的,他突然出現,自然得展現出誠意來。

    臺中央七彩斑斕的琉璃燈罩散發出的光芒,將這整個庭院都照出了驕奢淫逸的意味。若是沒點定力,定要在這紙醉金迷的世界裏一再沉淪。

    蕭胤想,怪不得燕國的京城裏有那麼多人受承安伯的牽制,這樣銷金窟,必然會讓權貴本性的貪婪,情-欲,展露無遺。

    他朝前細細打量。

    他原以爲,這一屋子喫着同一碗米飯,喝着同一杯水的妾室,自然並無不同,可等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他不禁整個人都愣住了。

    勾魂攝魄的妖精轉世,也不過如此。

    她那一雙澄澈透亮的瞳孔,正朝着他的方向,淺淺一笑。

    剛剛一曲終了,所有人都下來圍到了承安伯的身邊,溜鬚拍馬,唯有她站在不遠的地方頷首不語,難不成這般美人,還能受了冷落?

    “怎麼,還沒選好?”承安伯又道。

    “伯爺要我挑,那我便挑剛剛左數第五個。”一排十二個,唐嫵剛巧是左數第五個。

    這話一出,惹得承安伯撫掌大笑,“小四爺,你眼光還真好,整個院子裏,我最喜歡她,我常說,男人的極樂世界,就是我們家小五的閨房。可就只有她最不聽話,倔的狠,我這一輩子,見了這麼多女人,都沒她這麼倔的。你選她,她可未必應。”

    果然,承安伯剛說完,唐嫵便轉過了身子。

    蕭胤雖然化名鍾家四少爺,但他終歸是大渝的皇帝。他從出生那一刻起起,便活得順風順水,連摔了跟頭,宮裏都要抖三抖。

    可以說,一直以來,他過的都是不用爭,不用搶,就輕而易舉獲得一切的日子。

    因爲整個大渝皇室,他不僅是成武帝的皇長子,更是獨子!

    政事順心倒合他心意,可女人就不同了,先皇后爲他擇選的那些世家貴女,於蕭胤來講,就如一碗的清水,喝下去,也是沒滋沒味。可面前的這位就不同了,她像一碗烈酒,還未入喉,就已讓他聞見酒香四溢的味道了。

    蕭胤斂眸收神,知道承安伯這也是不願割愛,便順着他的意,又點了一位。

    不一會而,承安伯的酒上了頭,蕭胤便試探道:“鍾某冒昧,有句話不知......”

    “你講!”承安伯臉已經紅透,想也不想道。

    “以伯爺如今的財力,鍾某認爲,在京中還是低調些好,不然要是被有心之人報到陛下那兒......怕是有損伯爺清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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