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目光，停留在攤開在小桌板上的《解放日報》上，這份魔都黨委的機關報，在不起眼的二版，刊登着一則消息：
“昨日，魔都證券交易所第一次會員大會於華南賓館召開，與會的22家會員單位集體討論，通過了上交所章程、交易規則、會員管理辦法等，選舉周芝石爲第一任理事長，尉文淵爲理事、總經理”
這則消息並沒有在《新聞聯播》或者其他廣播電視新聞中播出，要不是陳篤每天都會買上一份《解放日報》，他也就無從知曉了。
正是因爲看到這條消息，他才停下參與接收洗衣粉廠的繁忙事務，把這些交給陳大康和達康一幫中層領導負責，翌日就帶着王國華趕往魔都。
上交所開業在即了！
“嘎吱吱！”火車在有着綠色天棚的魔都火車站停下，陳篤隨手卷起報紙，起身往外走，王國華拎着牛仔包緊跟在後。
兩人出了火車站，打了一輛夏利出租車直奔位於外灘的和平飯店，在這家作爲外灘象徵的老牌酒店開了一個標準間，房價非常高，每天兩百元。
選擇入住如此昂貴的和平飯店，陳篤並不是追求奢侈或者懷舊，而是出於安全考慮，王國華的手提包中，裝着將近五千張鳳凰化工股票，以及近百張身份證。
鄭澤騙局被陳篤揭穿後，在逃離臨安的公交車上被ga人員截獲，從他隨身行李中搜獲了那兩張港幣存款證明書以及對應的存單和證件。
經過一番鬥智鬥勇的漫長審訊，一連串冒充港商詐騙內地政府錢財的案件陸續被揭露出來，範圍遍及數省十幾個縣市，涉案總金額高達五千多萬人民幣。
此案可謂轟動全省，據說某社駐武林記者吳小波還特意寫了一篇內參彙報了上去，當然陳篤這種小人物的名字自然是隱去的，一切功勞歸於英明睿智的領導同志。
陳篤對此毫無疑義，領導們立功得獎了，達康自然不會沒有好處，洗衣粉廠就是一個酬勞，日後的各種政策支持也是可以預見的。
由於是之江省內兄弟城市破的案子，蘭溪/市近水樓臺，通過一系列上層工作，得以第一個拿回了500萬的貸款，經濟上並沒有遭受太大損失。
爲了表示對陳篤的感謝，楊祕書代表邱市長出面，又想辦法替他收購了三千多張鳳凰化工的股票，給了他一個意外之喜。
當然這次收購的成本價再次上漲，突破了120元，正好把他多餘的40萬全部花光。
在酒店用過午餐，兩人提着牛仔包出了門，很快趕到不遠的西康路101號，這裏是工行信託公司靜安證券交易部。
在上交所沒有開業之前，國內所有的證券交易模式有兩種，一種是陳篤收購鳳凰化工股票這樣的私下交易，這被稱爲場外交易，另一種是去各個擁有授權的證券交易部櫃檯進行的交易，這被稱爲櫃檯交易。
場外交易中除了單對單的私下交易模式外，還有一種更爲普遍的形式，那就是地下交易。
地下交易具有兩大特徵，一是有固定的場所，二是有大量的交易者。
說穿了，這就是地下證券交易所。
在集合競價撮合成交的正式交易所沒有開業前，地下交易就是全國各地證券交易的主流方式。
當然，有地下這個名字，也就意味着這種交易具有相當的風險。
首先是安全得不到保證，無論是資金還是股票，一旦被不壞好意的人盯上，入場交易者隨時有人財兩空的可能。
其次是交易確認上存在問題，股票有不記名的，有記名的，如果不小心買到記名股票，原始持有人如果不加以配合的話，你即使花錢買來了股票，在正規交易櫃檯也是無法交易的。
當然，很多在地下交易場所內進行交易的投機者，他們不會跑去正規交易櫃檯交易，而是玩着擊鼓傳花的遊戲，在場子內就會把股票再次出手。
隨着上交所開業提上議事日程，這個地下交易場所也進入了關閉倒計時，從業人員乾脆把陣地轉移到兩家營業所門口，呈現公開化趨勢。
魔都可以進行櫃檯交易的營業所只有兩家，一家是萬國黃埔營業部，一家就是工行靜安證券交易部，而第一批可以上櫃交易的股票就是所謂的“老八股”。
兩家營業所，前者只能進行小飛樂一種股票的交易，後者則可以進行剩下七種股票的交易。
由於這兩個原因，靜安證券交易部這一段南京路可謂人頭攢動。
離交易部還有百米，路邊就有三三兩兩的人湊上來，其中一個領頭的年輕男子小聲問：“阿有股票賣伐？”
陳篤搖搖頭。
“阿要買股票伐？”問話者立刻轉換身份。
陳篤好笑地看了對方一眼，說：“我只是過來看看行情的，還不確定要不要買。”
“小兄弟，現在行情交關好，儂買股票絕不會錯的！”那人口吐蓮花道，“要買股票就到阿拉這邊買，手續費都不收你，去交易部可是要收3個點的。”
所謂3個點，其實是千分之三，這是交易部收取的手續費，印花稅此時還沒有推出。
見他緊跟不放，陳篤說：“我只是隨便問問啊，你手裏是記名的還是不記名的？”
那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笑着說：“小兄弟蠻拎清的，阿拉兩種都有，不記名的稍微要貴一些，記名的也有抵押證件，保證你可以辦理過戶。”
陳篤點點頭：“現在真空電子多少價格？”
那人眼睛一亮，瞥了眼王國華手中的牛仔包，笑着說：“櫃檯裏360一張，阿拉380收，410出！”
“這麼便宜？”陳篤皺起眉頭，“我好像記得今年到過一千出頭的啊。”
這是他花了五十小費，從一位和平飯店打掃衛生的魔都老阿姨那裏打聽來的，作爲離交易部不遠的酒店從業人員，這幫人的信息不可謂不靈通。
那人笑道：“你說的是事實，但那是八月份的事情了，當時的確衝到過1300元，這兩個月已經降下來了，炒得過了火，現在勢頭並不是太旺了。”
“那其他股票價格如何？”
“小飛樂230鳳凰190。”那人似乎看出陳篤有着強烈的興趣，一口氣把剩下七種股票的場外收購價都報了出來。
陳篤喜怒不形於色地說道：“謝謝你了，我還是先去櫃檯上看看，到時如果有需要一定找你。”
“可以，儂拿好我的名片，等會找不到我可以呼我。”那人遞過來一張名片。
陳篤接過來看了下，上面寫着一行呼機號碼，當下塞進口袋，謝過之後帶着王國華往前走。
這幾人看了會兩人背影，散開來尋找新的目標。
“小篤，190！”王國華回頭看了一眼，靠近陳篤小聲說道，聲音稍稍有些激動。
4220張鳳凰化工股票，平均成本價差不多在120，如果按190出售的話，利潤有三十萬出頭了，這也難怪他有些激動。
當然，也只是稍稍激動而已，畢竟王國華在京城時可是親眼見證了陳篤通過文化衫和中縫項目，用十幾天時間賺到了一百多萬的事實。
陳篤神情淡然道：“國華叔，我們不急着賣，先進去辦理登記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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