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略顯清冷的嗓音忽然變得緩慢而鄭重,“我是許辭。”

    許辭

    在倪央的記憶裏,就有一個叫許辭的人。

    那是她爸爸的學生。

    得意弟子。

    每次她那個在雞蛋裏頭都能挑出骨頭來的挑剔老爸在提到許辭的時候,滿口的誇讚之詞,恨不得把那個許辭捧上天去。

    倪央忽然擡眼看了面前的許辭一眼。

    她還是頭一次在現實裏見到這麼好看的男孩子,五官深邃又立體,骨相冷清,氣質卻偏偏十分文質儒雅,糅合在一起,容貌十分吸睛。

    這個許辭,可能和之前爸爸口中的,不是同一個人。

    倪央沒有見過自己爸爸口中的“許辭”,她想,面前的這個男孩子,大概只是和她爸爸口中的那個許辭同名而已。

    她的爸爸之前是a大能源與動力學院的院長,也是量子物理學的博士生導師。爸爸的那些學生都是些攻讀博士學位的人,再加上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倪央想着,那個許辭現在應該已經三四十歲了,不會是這麼年輕乖巧的樣子。

    只是這個熟悉的名字讓她眉眼彎彎地笑了:“你的名字,很好記的。”

    當初年紀小的時候,屢次從不經常誇讚別人的爸爸的嘴裏聽到他對許辭的讚譽,年少有些幼稚的她一度覺得許辭分了她爸爸對她的寵愛,把那個從未謀面的許辭當作了自己的眼中釘,甚至連十一歲的生日願望都是希望許辭早點畢業。

    許辭的眉心一攏。

    他都說了名字她還是沒有認出他來嗎

    明明倪院長當初和他說,他家寶貝女兒連過生日的時候,都還唸叨着他來着

    剛想開口,他的脖子被人一勾,重量從身後壓來:“老許你怎麼也不等等我天天就知道欺負我這種身圓腿短的,臭不要臉”

    勾住許辭脖子的是個胖子,一張臉兒團團圓圓白白胖胖,所以面容顯得格外和氣。

    許辭不動聲色地把胖子搭上來的手給撥開了去。

    “噫”胖子忽然往前走了兩步,離着倪央更近了點,又挑了挑眉,回頭一臉興味地看了許辭一眼,“這位是”

    他湊回到許辭跟前,壓低聲音賊兮兮地問道:“這哪個專業的學生挺漂亮哎。”

    倪央站得離這兩個人近,聽清了這個胖胖的男孩刻意壓低嗓音的話。

    她的神色微動:“不是哪個專業的學生,我是學校的講師倪央,剛來學校,想問問路。”

    胖憨的男孩忽然轉身,站直身子,立定,對倪央鞠了個大躬:“老師好。”

    這孩子看起來重度戲精一個,猛地直起身子,胖乎乎的小肚子一顫抖:“老師,我,姜原子,量物的博士生,別人都叫我大姜。”

    大姜忽然一樂呵:“原來這世界上的妖精不止老許一個啊。”

    想進a大做講師,門檻可不低,好歹也得是個有至少一年的留洋經歷的博士。博士生讀下來怎麼說不得奔三了人都說青春易逝,眼前這位倪老師長得還跟個少女似的,盤亮條順,看上去比學校裏頭那些本科生還年輕。

    這就是個和老許一樣的妖精,要麼容顏永駐,要麼智力超羣,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他等凡夫俗子,求而不得啊。

    大姜作爲一個比許辭早一年進少年班的學長、後來卻被許辭一路趕超、成爲了許辭做教授之後帶的第一批博士生的人,對這點深有感觸。

    大姜笑着看着倪央,他性子熱情,和人自來熟得很:“老師,你去哪兒我帶你過去吧,這學校我都待了十來年了,我熟,老熟了。”

    倪央挑眉看着這個十分熱情的大姜,彎眉笑了笑:“先謝謝你啦。”

    她道謝的聲音很軟很甜,圓圓的大眼睛一笑就彎了,裏面就像有星星一樣,閃着光芒,點在兩脣邊的小梨渦就若隱若現,笑容幾乎要甜到人的心坎裏了。

    大姜的笑容也變得更加憨厚。

    倪央的面前忽然橫過來一道陰影。

    許辭長腿一邁,就走到了大姜和倪央中間,神色冷清地朝着大姜瞥了一眼。

    大姜被這道深若寒潭的冷淡目光嚇了一跳,就算早早認識許辭、對他知根知底,也還是下意識地怔愣了一下,而後反應過來,大無畏地努了努嘴聳了聳肩:“幹嘛我樂於助人。”

    大姜面對着倪央笑得殷勤:“老許你忙,快回去分析實驗的數據吧,給倪老師帶路這種事情,我來就行,就不用你費心了。”

    許辭的聲音略顯低沉:“你之前想讓我幫忙改論文初稿,現在去打印出來,十一點之前送到我宿舍,我能幫你潤色到發在a類期刊上的程度,晚一分鐘都沒戲。”

    大姜:“”

    他胖乎乎的臉因爲委屈巴巴的表情,都像是皺出了褶子來了一樣,卻是無可奈何地連聲應道:“去去去

    我這就去”向a類期刊折腰。

    看着大姜顛顛地跑開,許辭在見到大姜接近倪央之後、面上升起的陰翳逐消失在了翠羽般的眉間,他轉身看着倪央。

    倪央正笑着看着這半路殺出來的大姜和許辭的互動,覺得很是有趣,看見許辭瞧向她,忙收起笑:“我們走吧。”

    “我們”是個好詞。

    許辭清俊的面龐上浮起了一抹笑意:“好。”

    雨後的水泥路,略微凹陷的路面裏匯聚成了水坑,加上a大正在翻修,路上泥土多,這些坑坑窪窪,十分泥濘。

    許辭走在倪央前面,幫她試探着路,又時不時回頭看看倪央,見她乖乖跟在他身後,清俊的眉目愈顯柔和。

    從這裏到經管樓,其實並不遠,也就七八百米的距離,但是許辭硬是給走出去了十幾個彎,走了得有近兩千米。

    只是再遠的路也有走到盡頭的時候,許辭雖說放緩了步子又繞了遠路,最終還是把倪央帶到了管經學院的樓下。

    在走路的過程中,他本來想解釋自己的身份的,但是倪央問了他一些關於a大的事,到最後他都沒來得及解釋自己曾經是她爸爸的學生。

    其實不止來不及,許辭怕提起前些年突然染疾身亡的倪春杉,會讓倪央心中不忍,躊躇之下,最後什麼都沒說。

    連他這種冷心冷情的人一想到當年恩師的身亡,都覺得心中壓抑,更何況是做女兒的她。

    一點難過他都不想讓她受。

    ***

    倪央走出經管樓的時候,已是正午時候。

    她打電話給了之前叔叔讓她聯繫的顧甲炳顧教授,老教授讓倪央在經管學院樓樓前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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