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雲景握着方向盤的手圈緊了些:“學生”

    “嗯。”倪央點點頭,按下車窗,涼風吹淡了她面上的桃花色,“是我課代表,想讓我存一下他的聯繫方式。”

    “哦。”施雲景的手指鬆了鬆,“上課都順利”

    “挺順利的。”倪央忽然又想起了講課的時候時常對上的許辭的專注眼神,忍不住笑笑,“這些孩子都很乖。”

    施雲景抿脣,目光在一瞬間乾澀無比。

    a大的學生,本身就是自帶光環的存在。

    也是學歷止步在高三的他永遠也追逐不上的存在。

    他有些不舒服一般輕輕挪動了一下高大的身子,調整了一下坐姿,瞥了一眼後視鏡。

    後視鏡裏映照出坐在後座上的倪央的臉,本是瓷白的小臉兒在夜色中顯得有些朦朧,坐在後座小小一隻。

    倪央拿出了包裏的平板,在看外文小說。

    施雲景沉沉呼吸了一口氣,深沉的目光裏說不清是愛慕還是豔羨:“說什麼孩子,你又不比他們大多少。”

    涼風把倪央的長髮吹起,沾到了她白皙的臉頰上,她伸出手去攏了攏,笑了笑:“那可不,我才十八。”

    施雲景輕輕一笑:“等着十二月六號,我給你過下一個十八歲生日。”

    倪央其實,都已經要奔向二十五歲了。

    但是老天待她偏心,讓她長了一張具有迷惑性的臉,臉小眼睛圓,聲音也軟甜,說她十八,約莫許多人會信。

    倪央聽了施雲景的話,卻有些疑惑:“你十二月的時候還在家”

    施雲景是軍人,休息的時間少得可憐,這次回來也只是休假三週而已,三週之後就又要回去。

    施雲景的目光一柔:“我這幾年沒休息過,十二月可以多申請調休一天。”

    “嬸嬸肯定會很高興。”倪央說道。

    畢竟施文英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大兒子。

    施雲景沒有接話。

    他回來,想討好的,從來都不是自己的母親。

    倪央回家之後,倪春舟等在客廳,見倪央和施雲景一道回來,他從報紙後頭擡起眼來。

    倪春舟抖了兩下報紙,把報紙仔細折了起來放在了茶几上,笑着看着倪央:“回來了”

    倪春舟和施文英帶過來的兩個孩子關係都有些微妙,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倪央身上,對施雲景視而不見。

    施文英聞聲從自己的房間出來,她和倪春舟相反,更關心自己的大兒子,見施雲景回來,端着杯熱水迎了上去:“外頭冷,回來先喝口熱水,暖暖身子。”

    倪春舟看着施文英端着杯水出來就拉下臉來了:“你怎麼出來了”音調是帶着關切的責備。

    施文英笑着看着自己挺拔的大兒子:“出來給雲景遞杯水。”

    施雲景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接過了熱水,遞給了倪央。

    施文英臉上的笑容立刻僵了下來。

    倪央偷瞄了一眼施文英瞬間有些不太好看的臉色,覺得這杯水有些燙手:“謝謝哥,謝謝嬸嬸。”

    施文英有些不太高興,轉身回要自己的屋子。

    倪春舟皺了皺眉,趕緊去把她攙扶進屋。

    回來之後,倪春舟對倪央說道:“來我的書房一下,我要和你說幾句話。”

    倪央跟着倪春舟,進了他的書房。

    倪春舟的書房很大,書架上滿是書。

    這些書都特別新。

    因爲倪春舟對自己的書特別好。

    他最常看的就是書的封面,每天都會用手帕拂拭書的封面上的灰塵,又不真正翻開,所以每本書都像是剛買回來那樣,簇新簇新的。

    倪央進了書房,看着坐在書桌後頭的倪春舟:“叔叔有什麼事嗎”

    她其實已經有些困了,天生帶着彎卷弧度的眼睫毛往下垂着,圓圓的眼睛裏藏着幾分睏倦。

    倪春舟拿起了自己放在書桌上的銀邊平光鏡帶上,戴上平光鏡是他每次“說正事”都要做的一件事。

    “你嬸嬸和我說,想讓你搬出去住。”

    倪央的睏意忽然消散了不少,愣了愣。

    當晚,倪央發了一條朋友圈。

    “跪求a大附近靠譜租房信息:3」”

    她剛發了朋友圈,老顧第一個就跟了條評論上來:“要問租房哪家強,江城a大找老顧。無需房租,水電全免,自備靠枕棉被,四百平米的能動學院通宵大實驗室瞭解一下。”

    倪央回了他三個“捂臉哭”的表情。

    她有些頹然地坐在桌邊,翻着江城一些房屋中介的聯繫方式。

    她剛纔找了三個中介的電話打了過去,三個中介都說現在a大附近的房源有些緊張,有市無價,房源幾乎沒有。

    倪央嘆了一口氣。

    叔叔說希望她儘快搬出去,可是她覺得自己短時間內搬不了。

    但她也不願意留在這裏了。

    施文英懷孕了。

    施文英和她叔叔重組家庭有五年了,現在施文英已經接近五十歲,絕對的高齡產婦。叔叔他沒有孩子,所以很看重施文英懷的這個孩子。

    施文英在檢查出懷孕之後脾氣忽然變大,非說她的屋子向陽,光線好,非要搬進她的房間裏住着。

    倪央心裏清楚施文英不是想住在她的房間裏,只是看見她覺得有些礙眼罷了。

    施文英一直不喜歡她。

    因爲她花過她叔叔的錢。

    倪央的父親倪春杉生前收入頗豐,但是隻留給了倪央少之又少的一部分。

    倪春杉立遺囑的時候,預設的是他離開人世的時候倪央已經長大成人,倪春杉雖然寵愛女兒,又自負自己養育的女兒肯定有養活自己的本事,他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沒有給倪央留下太多的財產,在他的遺囑裏,大部分的財產都捐給了他一生爲之奔忙建設的能動學院。

    但是倪春杉走得突然,他離開人世的時候,倪央才十三歲。

    倪央的叔叔倪春舟在倪央父親去世之後成爲了她的監護人,他對自己的這個侄女兒不錯,在她出國讀書的頭兩年,幫她交了兩年的學費。

    施文英平時買個菜都錙銖必較,能爲了幾塊錢和商販爭執個把小時,爲着倪春舟幫倪央交了幾十萬的學費的事情,沒少和倪春舟吵架。

    倪央畢業之後,在國外工作了一段時間,其實已經快快把倪春舟曾經幫她交的學費錢攢出來再還給他了,但是顯然施文英已經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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