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對衝 >第二十八章:結算(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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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下午,香港政府舉行記者招待會,爲能掌握最後主動,特首沒出席,出席的是財經線三人:擔任財政司司長的曾蔭權居中,金管局總裁任志剛居左,財經事務局局長許仕仁居右。

    三人宣佈政府進入股市和期市的消息,並表示會動用一切手段,在股票、期指及股票借貨渠道【注:指借出做空】上全面迎擊國際炒家,尤其是會托住股市,絕不會讓國際投機資本通過看跌期指賺錢。

    這話一出籠,現場“嗡”地議論聲大起。

    面對隨後衆多記者的詰難,曾蔭權擲地有聲:“這場仗沒有辦法避,一定要打。救香港比某些慣例重要,香港都不在了,慣例還有用麼?”

    該發言語驚四座,後來外界才明白:當時最積極主張干預的技術官僚其實並不是任志剛,而是曾蔭權。三駕馬車中曾的表態最積極,任相對積極但偏中性,許的態度更趨於中立,但不反對同僚的意見。曾甚至認爲,就算中央沒有支持,港府也應該有所作爲。因其這番表態,後來仕途上突飛猛進,2005年前任特首以身體健康原因辭職後其繼任特首並連任。

    記者招待會很快就結束了,但反對聲隨後鋪天蓋地響了起來:

    民主黨認爲國際炒家之所以攻擊政府,根本問題在於聯繫匯率制本身,而不在股市和期市,這實際上是在暗示放棄聯繫匯率制度——這等於是步東南亞其他國家後塵。

    另有一批研究經濟的學者,如科技大學經濟發展研究中心主任雷鼎鳴、香港城市大學金融教授張仁良則認爲,香港一向奉行自由市場經濟,這次行動開了壞的先例。

    他們的邏輯不在於這次救市,而在於這次行動後的影響:政府居然可以救市,那大家就可以放心炒,反正崩盤了政府會託底!股市能救,那房市應該也能救,不救?那民衆就要抗議、示威、遊行——經濟面尤其房地產面就變成只能漲不能跌的局面,整個房地產經濟把全香港都綁架了。

    這些話在1998年看上去有些書生意氣,後來卻一語成箴——不然6年後港人遊行怎麼來的?

    由此,汲取教訓的港府在10年後的全球金融危機中不管怎麼跌,再也不救市了,那時擔任特首的正是目前極力主張救市的曾司長。

    所以,人性這東西,很多時候是此一時彼一時也。

    不過從策略上說,港府入市時機經過精心選擇:接下來2天,8月15-16是雙休日,8月17日爲香港抗日戰爭勝利紀念日【注:安排在8月第三個週一,該日假期是1996年全國人大香港特區籌委會以單行條例明確規定,但香港正式迴歸後不列入公共假期】,香港市場一連關閉3天,政府相對有更多時間調集頭寸,同時對各方做好解釋工作,緩衝和消解部分反作用力。

    但對常天浩來說,他關心的並不是休市期間香港的應對,而是關心自己賬面上的資產。在週五收盤時高洋未在大戶室出現起,他就隱隱約約感覺不對;週六、週日兩天,他雖然在圖書館思考、整理那篇關於10年中長期預測的文章,但心裏總隱隱約約覺得有問題。

    所以週日下午時分他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去銀行刷自己的存摺,看看錢賬戶了沒有:按照結算管理,應該把上次20多萬未結算的港幣和週五那筆67.5萬的港幣結算進來,同時扣除他的手續費和利息。

    但等3點半刷了存摺之後,發現上面根本沒有進賬記錄,他忽然有些緊張起來:上次結算是中午就打入的,這次都下午3點半了,怎麼沒有?

    有心去新世紀看看,結果沒發現有人工作,他更覺得蹊蹺。平心靜氣想了2分鐘,他概括了3個可能:

    第一,南方公司沒把錢打過來——無論有意還是無意;

    第二,錢已到新世紀,公司還未來得及打款;

    第三,公司不想打款。

    第二種可能無所謂,只要等待一下就好,但如果是第一或者第三,那意味着自己有麻煩了。

    本想直接給高洋打電話,但想起高洋中午時隱約閃爍的眼神和下午未出面的詭異,他硬生生忍住了衝動,撥通了小琴的電話:“琴姐姐,能找你問件事麼?”

    “怎麼了?”

    “南方公司沒把錢打到我賬戶上,這筆錢到公司了麼?”

    “這個……我不太清楚。”小琴楞了下,“我明天上班幫你問下財務,照例今天下午該轉入的。”

    常天浩沒告訴對方自己已去過新世紀,壓根就沒發現財務有人,當然雙休日公司關門,他也進不去。

    他猶豫一番後道:“你前次是不是說你有同學在公司開戶行上班當櫃員,能不能幫我打聽下?”

    小琴點頭應允:“那你等我下,過20分鐘我給你回電話。”

    銀行專科畢業的同學絕大多數都進了各銀行當櫃員,小琴要不是臨時被人頂了位置,她本來也該是櫃員的一員。

    15分鐘後,小琴電話回來了,語氣很奇怪也很凝重:“同學告訴我,今天上午確實有筆將近90萬的款子從南方公司打過來,也入了公司賬,但隨後中午就轉走了……會不會他們轉錯了?”

    小琴打聽時很小心,沒透露常天浩的關係,也沒問爲什麼沒轉入他的賬戶,只說公司有沒有款項入賬。結算流程先由南方公司劃到新世紀公司上,然後再劃入常天浩託管賬戶。同學知道她在該公司工作,問的又是公賬,便把情況說了,只奇怪爲什麼不是財務來問,她編了個理由才搪塞過去。

    “你覺得像轉錯了麼?”

    小琴咬了咬嘴脣:沒吭聲。

    轉錯是不可能轉錯的,90萬對公賬目如果轉錯,那是不得了的大問題了,但她也不能繼續催問轉入哪裏。詢問有沒有款子到賬就已突破常規,這虧得是同學又還是網銀沒發展的時代,偶爾打聽一下公賬還有理解解釋,如果是網銀時代,櫃員根本鳥都不鳥你,要想知道,自己去查公司網銀啊……

    “這樣吧,你現在有沒有空過來下,晚上我請你喫飯?”

    “好,我到哪裏找你?”

    “就公司吧。”

    半小時後,小琴到了公司開門,臉色也很着急。

    公司上下空無一人,不過常天浩直覺中午應該有人來過,他敲敲高洋的辦公室,沒人迴應,又順手開了一下,發現門沒鎖……

    高洋辦公室裏其他沒什麼異常,但仔細一看,常天浩的眼睛像被針紮了一下眯了起來:辦公桌上的菸灰缸裏堆滿了菸頭,不用細數,至少15個出頭!

    小琴也看到了這場面,默不作聲。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樣。

    週五下班,保潔至少會把老總和會議室的衛生搞乾淨,如果是週五留下來的菸頭,絕不可能堆成這樣。

    這些菸頭,要麼是週六抽的,要麼是今天抽的……

    常天浩知道高洋菸酒都來,但平時香菸抽得不算兇,這次爲什麼會在辦公室裏留下這麼多菸頭?

    “高總他?”小琴臉色有些慌張,她也看出不對勁了。

    常天浩搖了搖頭:“沒事,我們先喫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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