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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天浩的智商從來都不低，情商也不算太差，當然缺點也很明顯，小布爾喬亞該有的缺點他基本都有：有點兒孤傲清高，有點兒軟弱虛榮，從來就不是什麼殺伐果斷的主。
重生前他的智商再加殺伐果斷，那妥妥就闖出名聲來了，怎麼會落得那樣？
高洋的事和與程程的對話給他提了醒，如果還繼續保持這種性格，就算有重生的先見之明，開局或許會很驚豔，最後結局恐怕依然免不了小富即安，離自己設想的宏大敘事將會越來越遠。
性格決定命運，這是個必須矯正的缺陷，誰不希望自己英明果斷呢？
但這本事不是想有就有，更不是一重生就能脫胎換骨，必須通過學習。所以最近這段時間他重點學習的著作只有一本——李宗吾的《厚黑學》，這是唯一他自己看卻不推薦給程雨詩，甚至提都不和對方提起的一本書。
他不希望單純的小姑娘變成心機婊。
學習當然要實踐，和陸筱敏的對話算第一次實踐，雖然他對陸筱敏也是“我見猶憐”，但依然毫不猶豫將刀子捅了過去。
報復高洋有很多種辦法，最下乘就是衝冠一怒抖黑幕、掀桌子，常夫子選擇的報復是在高洋枕邊人心頭埋雷。
倘若高洋能就此幡然醒悟、痛改前非，那這顆炸彈永遠不會炸；只要高洋還有這樣那樣的小心思，這顆炸彈免不了就會爆炸，心思越大，爆炸威力也越大，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大體就是如此。
更重要的是，常天浩認爲這樣可斬斷自己的因果——是高洋自己而不是他導致了最終下場。
他敢斷定，陸筱敏會加緊對高洋的盤查，弄清楚回家的40萬究竟如何，還有隱瞞的30萬到底下落何處——錢不錢的無所謂，關鍵是被矇在鼓裏的感覺會讓陸筱敏坐立不安。
對唐家這筆款子的處理，算學習的第二個成果，是想了好幾天才琢磨出來的處理方式。
那一萬塊錢當初收下只爲有投資的第一桶金，並不是真想要訛詐人家一筆，現在小目標已經達成，這1萬“原始積累”看上去就有點不夠政治正確，是帶有原罪的，必須洗白，否則常天浩心頭永遠種着一根刺，至少他想起來會不舒服，非拔了不可。
直截了當退回去不是洗白，是更糟糕的舉動。
左思右想終於想到捐款這條渠道，又不能直接寫白麗娟的名義，所以含糊其辭寫老共產黨員這名頭，隨便其他人怎麼理解：白主任也行，唐部長也行，老白站長也行。
至於用全班名義捐5900元，那是他真心想爲災區人民做點事，同時又怕捐款太扎眼而故意給了這數字。
真要出錢，別說5900，5萬9，59萬他都掏得出來，但那就太引人注目，沒法合理解釋財產來源。他現在苦惱的是如何對家裏說明自己達成小目標的事，這個過程一天不想清楚就沒法心安理得。
有一瞬間他都想去購買別人中獎彩票來爲自己漂白，想了想又放棄了：關鍵要和家裏說清楚自己有持續賺錢的能力而不是天上掉餡餅的運氣，最後打算這故事到上海後好好再編造一番再講。
目前只能保持低調，5900的數字不大不小，且有班級名義，算有合理解釋，萬一問起來就說全班一起捐，他出了100塊而已——滴水不漏！
雖然常天浩和田璟瑜交代讓她“不要說太多”，但後者晚上回家還是一五一十將這件事和父親彙報了，只不過沒直接點名保送這字眼，讓父親自己去腦補這算“收買”還是“感謝”——她認爲父親有這個智慧。
這也沒逃過常天浩的預計，田部長怎麼可能不關注報社捐款呢？
田部長聽完長長出了口氣：“不簡單啊，你這同學人小成精了，進大學你得找這樣的人做男朋友，有前途。”
田璟瑜臉紅了：“爸，你瞎說啥呢？我和他只不過是普通同學，讀高二那會還寫文章欺負我呢……”
說罷添油加醋地把常天浩的討伐文章講了通，末了還憤憤不平補一句：“米老師偏心，就喜歡他！”
“同學也好，朋友也不錯啊……”田部長笑眯眯看着女兒，“這麼說你沒男朋友？”
“沒有。”田璟瑜臉更紅了，聲音也低了下去，心虛地不敢擡眼看父親。
“沒有啊，要不要爸爸給你介紹一個？比如考入浙大的那個阿峯怎麼樣？我看長得也蠻帥氣……”
nbsp;“爸，你！”田璟瑜滿臉嬌羞，耳朵紅得和煮熟的小龍蝦一樣。
“你爸掌握全市輿論和宣傳，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能很快獲悉……我女兒一舉一動，很多人上趕着和我說，有沒有情況很容易掌握，老話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田部長笑着刮刮女兒鼻子，“我是覺得你沒影響學習成績，其他方面也算規矩，所以纔沒點破，不代表你爸真不知道啊。”
“爸……”
“好了好了，不囉嗦了。阿峯不錯，小常也不錯，可以交個朋友，哈哈哈，我女兒眼光不錯……”
第二天西山市委會議上，在主要議程結束後，一把手蔡書記忽然道：“這次災區募捐我們西山表現很不錯，全市人民很踊躍，捐款金額在全錢塘能排第一，體現了我們的責任意識和社會奉獻精神。老田，輿論宣傳工作也要跟上，今天我看報紙說有個老共產黨員捐款1萬塊，這就要大書一筆嘛，報社要深入下去好好挖掘，樹立典型。”
“蔡書記，其實已挖掘出來了，不過這報道不太好寫。”
“怎麼回事？”
田部長看看唐愛國，笑道：“老唐，要不你講講？”
唐愛國點點頭，慢條斯理道：“唉，這事給大家添麻煩了……”
“怎麼回事？”蔡書記來了興趣，“老唐，你捐的？”
“不是我捐的，不過和我有點關係。上次部裏開會，我岳父忽然發病，愛人急得不行，後來送去檢查發現沒啥問題，大家也轉憂爲喜。”唐愛國三言兩語間就把當日藉口重新擺平，然後道，“恰好老岳父今年69歲，愛人打算把原用於看病的1萬塊錢拿來祝壽，雖然也算人之常情，但我覺得不合時宜。災區羣衆生活困難、衣食無着，我們當領導幹部的卻在大操大辦壽宴，在羣衆中影響不好。便批評了她一頓，說她覺悟不高，又做了思想工作，她後來爽快地同意捐款……至於爲什麼這樣處理，主要不想牽連太多，沒想到還是給田部長、給同志們添了麻煩，實在對不起。”
政府機關捐款中數字不是你隨意選的，懂政治的都知道捐款要對應級別，既不能僭越，又不能落後。
像這次捐款，書記、市長各捐了2000，標準“自然”就定了下來。
常委們就是1800；
不入常的副職們就是1600；
其他直屬機關正職們清一色1500；
副職就是1200……
從上到下以此類推，全部體制內的領導都會有衡量標準。
唐愛國這個比照正職的常務副標準就是1500，他不能多捐，也不能少捐。
一下子多出1萬需要有個合理解釋，否則就變成他唐愛國不懂政治、不講大局——你捐這麼多，是顯得你對級別安排不滿？還是說你對領導捐款數目不滿，想要蓋過他們？還懂不懂官場規矩？
故而常天浩只說白麗娟，壓根不扯唐愛國，昨天傍晚田璟瑜給白麗娟打過電話後，唐愛國就迅速知情了。
白麗娟當時有點不太高興：“這小常不是給我們添亂麼。”
唐愛國搖搖頭：“這孩子不簡單啊！他既不想拿着錢讓我們不爽，又不能乾脆利落退回來避免大家尷尬，所以用了這法子，還通過同學關係給老田知道，真是個人才，難怪能考到滬江，倒是我小看他了。”
白麗娟這麼一想忽然也覺得是，起碼兒子到現在還不知道保送的“手段”。
“那怎麼辦？”
“沒事，我有辦法。”用不了兩分鐘，唐愛國三下五除二將說辭準備妥當，又交代白麗娟，“讓民康出面，你請這孩子再喫頓飯，招待一下，同學關係還是挺重要的，結個善緣，沒準將來有用。再和老爺子對下口徑，不要說漏了嘴……”
所有這些晚上都溝通到位，今天開會不經意提起來就顯得水到渠成、毫無做作，不提起嘛，那就更好，自動消散。
“老唐，這件事你辦得挺好，充分體現了共產黨員做好事隱姓埋名的優良作風，是我們學習的榜樣，要不是田部長工作得力，我就被你矇混過關了……”蔡書記笑笑，“替我問候下你老泰山，祝他健康長壽！”
田部長已經扶正，唐愛國下月要去濱海走馬上任，現在捐款還真不是爲了“邀名”，唐、田兩人互相對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常天浩憋幾天才完善的大招，在幾個領導雲淡風輕的玩笑中就迅速消弭了……
第二卷完，敬請期待第三卷：《滬江風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