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滿足了？你要求不高啊。”
“a4紙又來了！我就說他們不會善罷甘休的。”
王慧玲皺着眉頭看新聞，果然不出所料，由於今天行情並未按交易所預計走，南陽幫虧損在持續擴大，交易所一招不成再出一招，繼續發出通知：自1月14日收盤起，9903、9905、9907綠豆期貨合約漲跌幅度在現有±120元/噸基礎上擴大到±180元/噸，交易保證金分別按7.5％和10％收取。
“這幫混蛋！”
看完通知，前一分鐘還春心蕩漾的王慧玲瞬間進入狂化狀態！
這樣一來，等於3月合約保證金在現有基礎上提高一半，5月合約保證金直接提高一倍。
具體到常天浩的盤子，需大幅度追加保證金：持有的2500張03合約需追加大約250萬，2000張05合約要追加400多萬，加上今天收盤後那1000張07已追加的200多萬，追加部分一口氣達到近900萬！
本來好好的4100萬投資資產，1100萬保證金，一下子就佔用2000萬，風險度直逼50%。
“這怎麼辦？明天出麼？”
常天浩搖頭：“沒事，我們能頂住，但其他人就不好說了，這刀砍下來，明天又是血雨腥風。”
“那明天營業部還去不去？”
“去！當然要去！”常天浩沉吟道，“去告訴他們，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王慧玲將這句話默默唸叨一遍，疑惑道，“這話我怎麼好像在哪裏聽過？”
“你當然聽過，你不聽過纔不正常。”常天浩笑笑，“聽過不聽過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活學活用。”
王慧玲點頭。
“早點回去吧，明天營業部轉一圈後去證券公司開設個人賬戶，用你自己名字。”
“準備轉戰股票？”
“對!”
“要不要把其他幾個公司賬戶也開好？”
“也開下吧，不過這次你要辛苦點，儘可能挑有網絡交易平臺的券商，佣金怎麼樣無所謂，最好五角場附近公司少點……”
王慧玲迅速明悟：這次股票操作估計很祕密，要最大限度保密。
回去路上，坐在後排的王慧玲還不由自主地在嘀咕常天浩的新17字方針，反覆在想哪裏聽過。前面開車的司機老陳笑了：“王總，您怎麼開始唸叨這幾句話？我以爲除了我們這些上年紀的，年輕一輩幾乎都不知道了。”
“這話你聽過？”
“聽過，怎麼沒聽過？我從小就聽，不但聽過，我還會唱呢……”
王慧玲眼睛一亮：“你唱給我聽聽？”
“大海航行靠舵手，幹革命靠的是戰無不勝的毛澤東思想！萬歲萬萬歲！”老陳抑揚頓挫地在車裏唱了起來。
“對對！就是這個味！”
在這一瞬間，王慧玲忽然懂了常天浩那一辦公室歷史、思想、哲學、政治和經濟書的用處，深深領會到用歷史唯物主義和德國辯證法武裝起來的小布爾喬亞的厲害。
王慧玲只不爽了一陣子，17字方針到手心就定了下來。
但在錢塘，新世紀營業部裏，高洋對着屏幕卻在發呆。
這交易所又提高保證金了，簡直要人命啊。營業部自營盤資金也不是無限的，一共就300多萬，今天已追保了150萬，明天結算繼續追保的話，那剩下近200萬也要全進去了。再下跌就真只能強平了，否則無法和結算席位交代，總公司直接就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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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當然，這層消息又被他解讀爲對多頭利好：一定是交易所看不下去才重拳出擊，自己可不能就這麼倒下。
誰能堅持最後一口氣，誰就能贏得最後勝利。
勝利曙光在望，自己可不能被最後一場戰役的最後一顆子彈給打死！
這兩個對手盤想法出奇一致：堅持到底！
遠在河南的馮億謀卻堅持不下去：他不但倉位重，又沒有類似高洋這樣可隨意找資金代繳保證金的地方，三金期貨本來就把他的槓桿優勢使用到最大，還能怎麼辦？
他陰沉着臉問軍師，後者道：“算了，市場趨勢仍然顯示下跌，但南陽幫希望綠豆止跌，甚至到圖窮匕見的地步……當市場和行政觀點相反時，我們觀望吧。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再說你也盈利了，平掉點沒啥。剩下再看看局面再定。如果當初你不是這麼急上道，現在咱們迴旋餘地就大得多也從容得多……”
這話當然是在打馮億謀的臉，但他知道該打——誰讓當初自己熱血上頭呢？
他和高洋一樣都熱血上頭，問題是他能果斷止損、壯士斷腕，高洋卻不能，眼睜睜看着虧損額越來越大。
眼見馮億謀沉默。
軍師以爲沒聽進去，又苦口婆心勸道：“不要以爲就你難受，韓軍也難受着呢。韓軍浮虧加保證金，我敢和你打賭，他跳樓的心說不定都能有！再說南陽幫，你以爲他們日子能好過？財政和信貸資金是無限的？遲早有人爲這事出面承擔責任，只不過現在還沒到秋後算賬的地步。
你也是老投資客了，老話說得好：期貨比的不是誰賺的最多，而是比誰活得最長。只有先活下來纔有希望。火種都沒了，將來還蹦躂個屁啊……”
馮億謀點頭：“先生所言令我茅塞頓開，我這就準備砍倉！”
第二天開盤前，王慧玲再次走進營業部，昨天她進來時，大家還只在位置上行注目禮，今天更不得了，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響起，所有心煩意亂的客戶全都站起來恭迎她入座。
她先掃視了會場一眼，然後莞爾一笑：“大家等急了吧？都怪小妹不好，剛纔和老總在車上打電話耽誤了。他老人家交代我——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
衆人細細咀嚼這新的17字方針，一下子定下心來，尤其上年紀的老期客更手舞足蹈，唱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
整個營業部的氣氛全活了！
9點開盤，綠豆依舊跳空下跌，儘管從盤面看似乎有多頭在抄底護盤，但新開多單如泥牛入海，大部分被低位平倉的多頭盤給砸死了。大家都在奪路而逃，相比之下，空頭因爲有浮盈優勢，還沒那麼着急，特別五角場一帶因爲有17字方針指導更是立穩腳跟不動，影響了很大一片。
還有一些後進空頭眼看趨勢不改，依然選擇砸盤，到下午3點收盤時，綠豆9903合約又下跌了50多點，而05和07合約跌的更多，空頭緊緊掐住了多頭的脖子。
常天浩的期貨資產由4100萬攀升至4400萬以上；高洋的頭寸，全線潰不成軍！
高洋拿煙的手都在顫抖，2點半時他想過砍倉，卻怎麼也砍不下去。或者說，砍或者不砍，已沒多少區別了。
兩個投資賬戶中，代客理財賬戶虧損面達到75%，他自己的賬戶裏，前期70多萬徹底虧完，新借的100萬也虧掉了30多萬。
所有風控指標全線告急，風控部在最後5分鐘幫他把倉位砍掉了一部分，勉強達到了95%的警戒線——不是新標準保證金的95%，而是6%標準保證金部分的95%。
看他臉色慘白，超哥關切道：“今天砍了吧？”
高洋點點頭，用低沉的聲音道：“砍了……”
看他面色如受傷野獸一般猙獰，超哥知他損失不小，安慰道：“抓緊砍完，賠多少咱認了……過年後你抓緊和小雪成親，兄弟我陪你東山再起！”
我還能東山再起麼？
他拖着疲憊不堪的軀體回了家，一到家就倒頭大睡，那根弦幾乎要崩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