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盛世書香 >第255章 兒子的血衣
    扶意去西苑的路上,就想着平理若與今日宮內的事有關聯,他到底是爲了誰辦事,可滿腦子除了勝親王府,再想不出別的人來。

    聽說平理曾有一晚自稱醉倒在園子裏,後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去,事實上誰也不知道他去了何處。

    從那之後,祖母和韻之都說慧之不高興,回京途中,祝鎔也提到了。

    但今晚,慧之主動去找她四哥,小妹妹看起來沒什麼異常,更像是擔心下人誤闖進去,而故意找藉口,由她去催哥哥,顯然比讓下人去請穩當多了。

    但這些話,扶意都放在心裏沒說出來。

    因爲鎔哥哥在提到平理爲誰當差時,直接避開了勝親王府,是他不知道也好,是他故意規避也好,這件事上,扶意會守住自己的分寸。

    果然祝鎔不能明着對扶意談起王府的事,見妻子不追問,他便簡單地說:“這孩子有自己的主意,我不想阻攔他責備他,更不願點穿他。但他一次比一次冒險,今日當真是他單槍匹馬闖進皇宮的話,萬一出了事,全家都會受牽連。”

    扶意勸道:“先別急,雖然我也後怕,但眼下暫時相安,且不能說明平理就是白天闖宮的人,我們要冷靜纔是。”

    祝鎔眉頭緊鎖:“二哥離京後,再無音訊,分明說好到了落腳之地,會給我送消息,可你我都已成親了,也無法知會他。剛開始想着,沒有消息也算是好事,至少他們一切安好,但時間久了,心裏就不踏實了。再看平理,我甚至擔心,二哥是不是也……”

    他沉沉一嘆,沒說下去。

    扶意卻道:“若是如此,兄弟們都是有志之士,不論是隨了哪一位,明白自己要做什麼,都有所追求,豈不比渾渾噩噩過日子強百倍,這纔是祝家子弟最榮耀的事。”

    祝鎔心中寬慰了一些,但也不免迷茫,對扶意說:“若真是各爲其主,我這個皇帝的爪牙……”

    他沒說完,就被扶意伸手擋住雙脣:“鎔哥哥,言重了。我雖不懂經世治國的道理,可我也知道,千年以來的風雲變幻、朝代更替,沒有對錯,只有輸贏。就算是當今,他對外雖弱,私心雖重,可對百姓能施以仁政,鼓勵寒門學子科考入仕、廣納賢才,並非一無是處。”

    夫妻二人,眸光交匯,彼此都有隱瞞,但也足夠的坦誠,祝鎔道:“如有一日要做出選擇,我會明白自己到底該做什麼。”

    扶意溫柔如水:“你我相遇第一眼,我若不信你,又怎麼會主動搭訕。如今,將來,往後這一輩子天上地下,我也只信你一人。”

    分別三日,如隔三秋,滿腹相思哪裏經得起一句半句的情話,若是平日,早早就要膩歪起來,但今晚明知丈夫受傷,扶意不捨得他再辛苦。

    見丈夫的眼神漸漸曖昧起來,她正經地說:“不許啊,幾時淤青散盡了,再這樣看着我。”

    祝鎔的喉結顫了顫,老老實實地答應:“娘子的話,不敢不聽。”

    那一晚,扶意時常醒來,擔心丈夫傷痛難眠,好在傷得不重,他在自己的身邊睡得很踏實。

    但隔天一早,祝鎔就要上朝去。

    皇帝打了他一頓,並沒有免職也沒給假,怎容他偷懶在家。

    扶意很是擔心丈夫的身體,可僅僅一道關切的眼神,又招來公公的責備。

    祝承乾當着兒子的面就說:“你是公爵府的少夫人,要大氣穩重,不論在哪裏,都要顧着你丈夫的體面,你這樣憂心忡忡,叫人看了怎麼想?”

    祝鎔暗暗握了拳頭,但此刻若出言袒護,只會招惹妻子被父親厭惡,換來更重的責備,那日他爲扶意爭取隨自己外出辦差時喫的教訓,不能再犯。

    “回去吧,告訴祖母我沒事。”祝鎔對扶意道,“還有,平珒的功課不能落下,今日和祖母商議選一處清淨地方,趕緊把功課補上。”

    祝承乾這才滿意了幾分,命下人攙扶好兒子,父子倆一同上朝去。

    男人們離家,女人們又開始重複每天都一樣的事,這樣的“富貴”過了幾天,扶意早已經徹底厭倦了。

    既然鎔哥哥提

    到要重新開書房,她便橫下心沒去興華堂請安,徑直來內院找祖母商量。

    老太太聽說後,將孩子們都找來,東苑這邊,二夫人也領着孫子來,說是孩子日漸大了,不能光哄着玩,但兒媳婦臉皮薄,不敢麻煩扶意。

    大夫人則是被問到頭上,要園中空置院落的鑰匙開鎖,才很不情願地來露個臉,除了三夫人身上不方便,難得一家子人齊全。

    西苑裏,丈夫上朝、兒子上學,閨女又被老太太叫去,一時清靜得嚇人,三夫人閒不住,挺着肚子四處轉轉,就轉到了平理的屋子,想進門瞧一眼裏頭的光景。。

    “夫人,公子說過,不能隨便進去。”平理的近侍攔在門前說,“公子如今不願意叫人進他的屋子,奴才們都捱過好幾次罵了。”

    “你是怕捱罵,還是怕挨嘴巴子?小畜生,我自己兒子屋裏,還不能進了?你給我站住了,再多嘴一句,叉出去亂棍打死。”孕婦心火重,三夫人沒好氣地訓斥了一通,便推門進來。

    只見屋子裏乾淨整潔,沒有任何異常,是貴家公子屋裏該有的氣派。

    三夫人不禁惱道:“好好的孩子,就是你們,成日裏神神叨叨,顯得他多叛逆似的,招惹他被老爺打罵,再叫我聽見你們廢話,看我怎麼收拾你們。”

    她一面進門來,東看看西瞧瞧,翻一翻兒子桌上的書,摸一摸被褥夠不夠厚實暖和,轉到衣櫃前,隨手拉開櫃門,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關上門時,心裏一咯噔。

    她再次打開,翻開角落裏堆着的衣裳,順着衣角抽出一件帶着血跡的中衣,血跡早已乾涸發黑,而這出血的量,那絕不是什麼擦傷磕碰,這……

    三夫人腦袋一轟,心中狂跳,下意識地把衣裳又塞了回去,關上門,恨不得找一把鎖來鎖上。

    她急急忙忙走出來,跨門檻時,腳下一軟沒能跨過,身體也沒得支撐,重重地摔在了門檻上。

    “夫人!夫人!”

    門外的下人見了,嚇得魂飛魄散,紛紛涌上來。

    “我的肚子……”三夫人捧着肚子,痛苦異常,“快、快去找大夫和穩婆來,我怕是要生了。”

    消息傳到內院,老太太二話不說親自趕來,大夫人和二夫人少不得相隨,但裏頭忙成一團,她們也插不上手。

    二夫人對大夫人說:“她也是奔四十的人了,怎麼經得起這一下,不是一向很仔細嗎?”

    楊氏生育涵之後,再無產育經歷,兩個弟妹卻兒女成雙,她心裏一向嫉妒不服。

    此刻雖不至於惡毒地盼着老三家母子不順,可也顧不上擔心可憐,不過是和她不相干的事罷了。

    二夫人見她淡淡的,便也不再多說什麼,來到老太太身邊,說好話道:“您別擔心,弟妹身體好,不會有事的。”

    老太太則說:“這裏不用這麼多人,你們都圍着,下人們該大驚小怪,傳出去不好,都回去吧。”

    大夫人聽這話,立刻就要走,扶意跟上來說:“母親,西苑回興華堂很遠,您坐竹轎吧,我這就去安排。”

    大夫人背對着婆婆,輕聲而陰冷地問:“在老太太面前裝賢惠?你是有多精明?”

    扶意搖頭,抿着嘴沒出聲,婆婆滿眼沒來由的厭惡,讓她十分寒心。

    大夫人沒再說什麼,撂下扶意就離開了。

    二夫人見這光景,跟上來想說些什麼,卻被韻之推開。

    似乎不願親孃再讓扶意煩心,韻之推着母親往外走:“您也坐竹轎回去吧,不是前幾日還說起秋風了腳疼。”

    扶意得以脫身,不禁鬆了口氣,回到老太太身邊,聽下人正說:“夫人從四公子的屋子出來,沒站穩絆着了,公子向來不愛下人進他的屋子,所以夫人進去時,奴婢們都沒跟着。”

    “啊……”

    屋裏突然傳來一聲慘叫,把扶意嚇了一跳,但老太太鎮定自若,起身來,徑直往產房走去。

    扶意趕緊跟上,攙扶着祖母一同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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