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皆自在, 怡江心裏舒服很多。
袁小芒驚歎:“哇, 他就這樣幫你把那個老不羞打跑了呀, 真是了不起這是要舊情復熾的節奏啊, 我看好你們喲”
本來她是看好怡江跟梁伍啦, 身世這麼可憐的小江江成爲大佬的女人多好啊, 大佬對付趙成康那種老渣男有的是辦法, 叫他“不折手斷”, 那才叫爽呢
可現在看看,有王子癡情念舊也不錯, 王子和灰姑娘本來就應該終成眷屬,回城堡過他們的幸福生活。
怡江笑笑:“別胡扯了, 那不是舊情,是同情。”
“哎呀,愛情這東西, 從同情開始,還是從一見鍾情開始, 誰說的準啊有的人還是從仇恨開始呢, 不也愛得死去活來。其實我覺得叢嘉佑這個人還挺不錯的,以前本來以爲他一身少爺病, 但這回出了事,感覺他還是有可取的一面。”
“怎麼說”
“因爲那天他到派出所來接你的時候,幫我也辦好手續帶出來了啊他要是真的無情, 那完全可以不管我死活, 畢竟我幫的是你又不是他。這說明他還是有點人情味的啦, 而且他後來還主動來問我那天的事。”她用肩膀碰了碰怡江,“哎,他真的很關心你。”
“他後來還來找過你問了什麼”
“問那天事情發生的經過唄爲什麼我會剛好在現場有沒有看到那個老不羞怎麼動手的總之是在想辦法要幫你,我能感覺得出來。”
“嗯。”
“我跟他說你提前發過消息給我,把我嚇壞了,我打了個車衝過去的,幸虧趕上了。他大概覺得挺冒險的吧,叫我以後再發現這種情況就直接報警。”
報警有用嗎怡江苦笑,她第一次被打的時候還不懂可以報警,一忍就忍了好多年,直到趙成康打她時觸碰到少女飽滿的身體,起了別的心思,她才第一次撥了110.
然而沒有發生實質的侵犯,警察也沒有辦法,那時反家暴法也沒有,頂多就當普通家庭矛盾調解教育一下了事。
警察走了之後,等待她的是變本加厲的毒打和越來越肆無忌憚的猥褻。
她媽媽說家醜不可外揚,她這樣是活該。
趙成康要賺錢養這個家,萬一報警真被抓了,她們母女都得去喝西北風。
最絕望的時候,她夜裏整晚整晚睡不着覺,要隨時提防着自己的房門被推開。
要不是她遇到一個心善的女性班主任老師,跟教務處主任一起把她安排到學校去住宿,隔離了跟她家裏的接觸,她說不定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
叢嘉佑曾經質問她:爲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做什麼都可以嗎
對她來說,是的,做什麼都可以,因爲她的目的首先是要活下去。
家庭成員的暴力和侵犯,也事實上改變了她對兩性關係的態度。她有了喜歡的人,仰慕的人,也不敢親近,不敢奢望。
那時她說不上來是爲什麼,現在她知道了,那叫自慚形穢。
怡江跟小芒從夜市出來,天色已經晚了,各色各樣的小攤都開始忙活起來,集市的熱鬧剛剛開始。
她倆合夥的水果攤也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了,所以今天就約在夜市的管理辦公室見的面,簡單地吃了點粉絲湯當晚飯。
叢嘉佑的車停在夜市門口的街角,小芒眼尖,指着對怡江說:“喂喂喂,你的護花使者來了他肯定是擔心你晚上一個人走夜路,特意來接你的,還不快過去”
怡江有點無奈,問叢嘉佑:“不是說好了我自己回去的嗎有小芒陪我,不要緊的。”
“她能頂什麼事兒。”他瞥了一眼不遠處公交站牌下還在朝他們狂揮手的袁小芒,“她有幾個帶鉚釘的包可以拿來當武器”
“你別這麼諷刺她了好不好,她那個包都拍裂了。”
“我賠給她一個,你沒看見”車子正好經過公交站,叢嘉佑擡了擡下巴,“她今天不就揹着”
“我以爲她又買的”
“她捨得買這麼貴的嗎”價錢至少是她原來那個包郵爆款的一百倍。
“你也有份。”他拿出一個最新款的手機給她,“你那個壞得連電話都不能接了,還留着幹什麼用這個,都激活好了,賬號密碼放在備忘錄。”
“這是給我的”
“不然呢連電話都打不通,不是每個人都有時間跟你發消息。”
“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叢嘉佑氣笑了:“你怎麼就不能學學你的好朋友,我把那個包賠給她的時候,她樂得嘴都合不攏了,一句推辭的話都沒有就收下了。”
那是小芒不知道那個包要幾千塊吧問題還不在這裏,而在於這些其實都是因爲她的事情才弄成這樣,怎麼好由他來埋單呢
他懶得跟她多說,劃開屏幕,調出照片:“你看看這個。”
是星辰的照片,從還是小嬰兒時期開始,直到近來的生活照和寫真照片統統都有,還有不少可愛的視頻。
“這是”
“我手機裏存的,有些是我拍的,有些是蕭雅在世的時候共享的。我猜你應該都沒看過,可能會想看看。”
豈止是想啊,怡江簡直看得入了迷,一張張滑過去,看到視頻裏粉嘟嘟的小模樣,頭上還扎個小蝴蝶結搖搖擺擺跟着音樂跳舞,不由自主捂住嘴,歡喜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一時也顧不上糾結手機貴不貴重的問題了。
叢嘉佑看着她,覺得她似乎也沒有那麼難懂。
他一向都是這樣,謎題中最關鍵的節點有了提示,很容易就融會貫通。
之前只知道她害怕跟孩子們分開,凡事只要拿孩子作爲籌碼就捏住了她的七寸。現在發現能讓她高興的事其實也跟孩子們有關。
他過去對她太苛刻,也太殘忍了。
怡江感受到他的注視,扭頭看了他一眼,他不自在地把目光轉向窗外。
星辰的病痊癒時,趙成康也從看守所放出來了。
怡江臉上的紅腫早就消退,擦傷也結了痂,彷彿之前什麼可怕的事都沒發生過。
她依舊帶着兩個孩子在花園裏你追我趕做遊戲,現在還多了條狗,家裏更鬧騰了,她忙忙碌碌的,看不出什麼異樣。
但實際上從趙成康進去那一天,她就在默默地倒數,彷彿在計數惡鬼還有多久被放歸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