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江從醫院接了小美出來, 叢嘉佑已經在車上等得不耐煩了。

    小美乖巧地喊:“叢叔叔好”

    “嗯。”

    “大海和星辰呢”

    “他們在家裏,”他看了怡江一眼,才勉爲其難地說,“等你回去一起玩。”

    怡江好笑,低聲說:“都叫你不要來了,我一個人接她就好。”

    “你以爲我喜歡來”不是怕她身體又出狀況他會堅持跟着來然而話到嘴邊卻變成,“我只是不習慣家裏那麼多人。”

    大海星辰熱情地替壽星“大姐頭”邀請了幼兒園的各路好友, 蘇喜樂也來了, 還有負責派對包場的工作人員,拉拉雜雜幾十號人, 叢家已經好久沒這麼熱鬧過了。

    小美完全沒想到會有這麼大的生日派對在等着她, 穿過墜滿氣球和綵帶的拱門,草坪上還有個諾大的充氣城堡,小拉炮迎面噴出的彩色紙屑落了她一身

    “happy birthday”

    “生日快樂呀, 小美”

    站在門邊的小丑兩手空空,在她頭髮上輕輕一提, 居然就給她戴上了小壽星的彩色帽子。

    小美哇的一聲就哭了,感動的。

    雖然最疼她的爸爸不在身邊, 但這個生日也算是別開生面,非常難忘了。

    怡江謹記叢嘉佑的交代, 今天不管輕活重活一律不準插手,她只能給小朋友們切切蛋糕, 拿拿糖果, 連在草坪上玩老鷹捉小雞這種稍微劇烈一點的遊戲都不允許, 只能由蘇喜樂帶着孩子們玩。

    今天全場最受歡迎的是派對策劃請來的那個小丑,哪個小朋友不喜歡小丑呢何況還會變魔術,一會兒是一支棒棒糖,一會兒是一隻小熊,都從小朋友們的衣服口袋和帽子裏變出來。

    全場最孤僻的是叢先生,一直縮在安靜角落接電話。等終於講完了,怡江看他也不動,就坐在那裏愣神。

    派對公司給大人們準備了氣泡酒,她倒了一杯,又切一小塊蛋糕,走過去遞給他。

    “多少沾一點喜氣吧,今天還要多謝你。”

    叢嘉佑看了看她手裏的東西:“還有別的喫的嗎”

    似曾相識的情景,觸動了怡江的心絃。

    “你還想喫什麼,我去幫你拿。”

    他卻偏要自己來,拿着盤子,把空氣炸鍋做好的新鮮雞翅、烤肉和香腸夾了一大堆,再加一大杯酸奶伴的水果沙拉,一起放在盤子裏遞給她:“全部喫完。”

    怡江咋舌:“我怎麼喫得完這麼多”

    “營養不良貧血的人就是要喫這麼多。”他端起自己那一小塊蛋糕,一邊用小勺慢慢挖,一邊說,“以後別總是什麼事情都爲別人着想,先顧好自己纔是真的。”

    這可不太像平時的他,怡江問:“發生了什麼事嗎”

    叢嘉佑喝光了杯子裏的酒,說:“你知道剛纔是誰來的電話嗎”

    她搖頭。心裏卻驀然緊張起來,很怕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是英國的foster。”

    foster是她想的那個foster嗎全球最知名的建築設計事務所

    叢嘉佑點點頭,證實了她的猜測:“上回那個可拆建築的設計理念被我用到另一個方案裏去,明年可能會入圍設計獎項。他們想知道,有沒有合作的機會。”

    “那這是好事啊”怡江替他高興。

    “說是合作,其實也就是由我加入他們,成爲他們團隊的一員。”他笑笑,“其實當年在美國讀完學位,我就有機會加入foster的,但總是覺得不甘心,想有自己的事務所去闖一闖。”

    人生是一個圓,走着走着,又來到曾經路過的地方。

    閱歷不一樣,起點和條件也不一樣,選擇也就可能完全不同。如今這樣的機會,對華人設計師來說,是很不容易的。

    他可以在更廣闊的平臺有一番更大的作爲,而且他越來越明晰的結合環保生態、高科技和本土文化的設計理念也跟foster不謀而合。

    “他們有什麼條件嗎”怡江問。

    “只是橄欖枝,如果我接了,就意味着我可能要離開國內一陣子。”

    具體多久,一年半載,三年五載,甚至永遠不回來,都有可能,誰也說不好。

    叢家二老早年就移居美國舊金山,他大哥叢嘉茂常居瑞典,蕭雅也去世之後,這個家幾乎沒什麼人還留在國內,只有他,還有星辰。

    可是現在

    他擡眼看了看許怡江,莫名想聽一聽她的看法:“你覺得呢,我應該接受這份邀請嗎”

    她一怔:“你問我”

    “對啊,你怎麼想”

    坦白說,她不知道。她不能夠想象,作爲一名建築師,有全球最頂尖的設計團隊向你拋出橄欖枝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那樣的榮耀和肯定就不必說了,她也很清楚他的志向絕不僅僅是在一座醫院、一個學校的設計方案上跟甲方慢慢去磨。

    東京千年塔,德國議會大廈,首都新機場或許纔是他的方向。

    可是感情上來說,他走了,這個家就沒了,燕雨山房終會成爲一座空關的院落,雜草叢生,凋敝清寂。

    星辰大海又怎麼辦,是跟他走,還是去他大哥那裏反正只留她一個人在這裏照顧兩個孩子,想來是不可能的。

    “你走了星辰和大海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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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叢嘉佑看她醞釀了半天,應該也是爲難和捨不得,心裏有點高興,半開玩笑地說:“你只擔心他們嗎那好辦,將來我結了婚,把他們過繼到我名下。我大哥不想負這個責任,就讓他們當我的孩子好了。”

    怡江感到心口猛的一縮,昨天那種頭暈目眩的感覺又來了,冷汗從額際滲出來,幸好她這會兒是坐着,爲了掩飾這種源自身體深處的難受,她好不容易硬擠出一句:“那這樣也挺好的。”

    叢嘉佑臉上的笑容僵住:“你覺得挺好的我說我結婚,把星辰大海過繼給我,你覺得好”

    怡江說不出話,拼命地想要把目光聚焦到兩個孩子身上。

    剛纔還圍着小丑玩耍的一羣孩子已經四散開來,大多都到充氣城堡上去蹦蹦跳跳了,星辰也在,大海在跟小熊玩,唯獨不見了小美。

    小美呢

    還有那個小丑,小丑怎麼也不見了

    怡江像被突然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驚醒般跳起來。

    叢嘉佑道:“怎麼了”

    “沒事,可能我想多了我去看一眼小美,她今天還得吃藥。”

    幼年時的陰影作祟,讓她格外擔心闖進家裏來的人會危及孩子們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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