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江沒接。
“許怡江。”
她終於回過神來, 擡頭看了看他, 又瞥一眼他手裏的文件, 拿起筆二話不說就在頁腳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叢嘉佑有些錯愕:“你連條款都不看就簽名”
她額頭抵在車窗上,似乎累了:“沒關係,你有什麼條件我都答應。”
她沒有地方可去, 他開出的條件就算再苛刻, 至少可以保證她跟孩子們在一起,也不會有人上門來騷擾她。
回到叢家, 星辰和大海已經喫過午點,正在院子裏瘋跑,看到怡江回來,雙雙撲進她懷裏。
“媽媽, 星辰家裏現烤的cookies好好喫, 你也能學着做嗎”
她沒錢讓大海上那些幼兒英語啓蒙班, 所以他至今沒學過英文,這麼洋派的詞彙想必是星辰教他的。
怡江摸摸他的頭:“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學着做。”
大海蹙眉思考:“可我們家有烤箱嗎”
“用這裏的就行,我們可能要在星辰家住一陣子。”
“真的嗎”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驚呼。
她笑笑:“嗯, 真的。”
大海還是有疑問:“那你也要做星辰的媽媽嗎”
她點頭, 把兩雙小手拉到一起:“來,認識一下,今後你就多了個小姐姐。”
啊, 是姐姐啊大海的小臉都皺成一團:“我想當哥哥”
星辰牽住他的手:“只要你跟媽媽留下來, 我讓你當哥哥。”
孩子的快樂感染了其他人, 晚餐異常豐盛,萍姨不停地給他們分湯夾菜,怡江卻沒什麼胃口。
她想回房間休息,但她也不知道哪個房間是屬於她的。
“媽媽,你今晚還能跟我睡嗎”星辰問。
“我也要。”大海補充。
怡江看了看叢嘉佑,他沒反應,像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於是她看向萍姨:“要不我住客房吧”
“不行。”叢嘉佑這時發話了,“那個房間在我隔壁。”
“所以呢”
“所以爲了避免你對我有非分之想,應該保持適當的距離。”
星辰仰起臉問:“什麼叫非分之想”
怡江氣得夠嗆:“那我跟孩子們一起住。”
“星辰早就可以一個人睡了,”叢嘉佑瞥大海一眼,“你是男孩子,是不是也該慢慢學着獨立”
大海小臉憋的通紅,求助地看着媽媽。
“何況我也說了,不能讓孩子們太依賴你,這個度你一定要把握好。”叢嘉佑喫好了,篤定地站起來,把餐巾扔在桌上,對她說:“有空好好看看我們的約法三章,裏面都寫的清清楚楚。你這種不看合約就簽字,沒有一點契約精神的毛病真該改一改。”
最後沒得選,怡江住到了閣樓。
說是閣樓,其實既不陰暗也不逼仄,牀頭就有小窗,斜頂的窗戶推開來,還能走到外面去,屋頂就是露臺。
房間裏的東西一應俱全,每一樣傢俱都充滿設計感,包括牆壁和燈。跟玻璃房圖書館一樣,因爲有太陽能供暖,屋裏冬天不會太冷,夏天也不會太熱。
星辰噘着嘴不說話,怡江問她:“怎麼了,誰惹我們寶貝生氣”
“對啊,他是魔王,欺負我媽媽”大海幫腔打抱不平。
怡江好脾氣地笑笑:“可是灰姑娘是公主啊,你們看這裏多漂亮,我挺喜歡的。”
“可是我們不能跟你睡了。”
“誰說不能你二叔只說我不能住你們的房間,又沒說你們不可以來我房間睡。”
“啊,真的嗎”兩個小傢伙歡欣鼓舞,蹦跳着奔向她的牀,爬上去各抓住一個枕頭又跳下來,“那我們來玩枕頭大戰吧”
乒乓,砰
叢嘉佑坐在自己房間的椅子上,摘了眼鏡,看向頭頂的天花板,只看到頂燈都在搖晃。
枕頭大戰之後還有玩具分享會,分享會之後還有故事會,小孩子的腳步跟着托馬斯火車轉圈圈,一整晚咚咚咚就沒停過。
靠,他怎麼忘了閣樓就在他房間上方
結果兩個孩子還是跟怡江睡的。
早餐的時候,叢嘉佑對怡江道:“你來一下。”
大海警覺地跳下椅子擋在媽媽身前,連星辰也倒戈相向,一臉戒備地問他:“二叔,你要帶媽媽去哪裏”
“你們到底想不想讓媽媽陪你們睡了”
“想啊。”
“那就讓開,我們大人有事要先商量。”
怡江跟着他,走進那個恆溫圖書館。
其實這只是她第三回真正走進這個地方。第一次還是她在山房隔壁人家做小阿姨的時候,誤打誤撞闖進來,看到蕭雅在這裏畫畫;第二次,就是蕭雅跟她談代孕的事。
黑色會議桌上放着她簽名的那份協議影印件,往事好像又在眼前浮現。
叢嘉佑拉開椅子在對面坐下:“把這個看完。”
“我昨晚看過了。”
她不是傻瓜。昨晚孩子們都睡着之後,她把自己那份拿出來仔細通讀過了,條款一清二楚都印在她腦海裏。
照顧孩子三個月,她可以拿到一百萬;
不可以離開叢家,更不可以帶任何一個孩子離開;
不可以對叢嘉佑有非分之想;
不可以帶無關的人到燕雨山房來;
不可以干涉彼此的生活。
至於三個月之後怎麼辦,協議裏沒有講。
“看過以後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
怡江坐下來:“應該是你有什麼話要說吧”
叢嘉佑輕咳一聲:“你暫時還是到二樓跟星辰大海他們睡,閣樓你可以當做個人空間,等他們不需要你陪的時候,你可以自己安排。”
怡江笑笑,他們昨晚肯定吵到他了。
“你笑什麼”他有點惱羞成怒。
“沒什麼,我就是想問,你之前說星辰一直都是一個人睡的蕭雅沒有陪她嗎”
孩子先天不足,小時候肯定需要更多細緻的照顧,尤其夜間,很難想象就放任小小的人兒獨自睡在諾大的房間裏。
叢嘉佑臉色沉了沉:“蕭雅身體不好,放在孩子身上的精力有限,但她已經盡力了,請了姆媽來照顧,把自己的房間也搬到了嬰兒房旁邊。後來她病得越來越重,往返國內外治病,大部分時間住在瑞典,直到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