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抿起脣不語,我再道:“救了一個人,總會壓制不住想來確認這個被自己救的人是否還活着。這又有什麼奇怪的”

    “但你來了兩次確認我是否還活着,一次就夠了,何必再來第二次、第三次”

    被問的啞口無言,這一次可以說是因爲阿平執意過來,也心存僥倖,可是前面那次我卻沒法解釋。難道說是因爲聽見他說失憶,還是因爲腳不受控制地就往這裏過來了。

    他見我無言後語氣放緩了道:“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又告知了我名姓,若沒有你我可能早就見閻羅王了,連名字都沒有。”

    救命之恩我承認,但那名字是我依着心裏所想,假如說他沒有忘記過去那我還能想法套問,來確定他是否陸鋒,可偏偏記憶丟了使我連問都沒法問,只能自欺欺人般的籍着一個名字試圖與異世有一絲聯繫。

    這些彆扭的念頭還不能與人道也,連阿平都不能。

    於是當下被陸鋒堵在這裏我除了無言便不知所措了,他往我走近一步,輕喚:“許蘭,”頓了頓語氣很微妙:“我能喚你蘭兒嗎”

    我渾身一震,驚愕地擡頭看進那雙眼裏,幾乎是想也沒想地拒絕:“不能”又反應過來兩人距離太近,急忙朝後大退了兩步,卻沒防腳下石頭硌腳,剛好踩在了一塊尖石上,低呼出聲纔想起自己還赤着腳。

    一道視線同時掠向了我的腳處,一點點變得灼熱。

    只見眼前身影低矮下去,一隻大掌伸來準確無誤地抓住我的腳踝,“擡起來看一下有沒受傷。”我驚怒交加的低喝:“你放手”

    可他不但沒放,還半蹲在我跟前擡起頭來,灼熱的目光使我害怕。

    “蘭兒,你別怕,我只是想確認一下你有沒有傷到腳。”

    亂了,一切都亂了握在腳踝處的掌抓得很緊,大有我不妥協就一直這麼耗着的意思,逼於形勢我只得擡起腳來。總算他只是快速掠看過腳底確定無礙後就收回了掌,並沒再有越矩的行爲。可這事我不能再鴕鳥下去了,等他起身後冷涼了話語:“我有相公了,已是婦道人家,男女授受不親,請你以後不要再這樣。哦對了,沒有以後了,這裏我不會再來,你還是早早離開吧,或許回到你的家鄉能夠幫助你早日找回記憶。”

    對峙而站了一瞬,不想再多言語,越過他準備離開。

    但聽他忽然在後道:“你相公只是個傻子。”

    我疾走的步子嘎然而止,迴轉頭不可思議地瞪視他,“你說你只是站在村外遠遠看了一眼”結果卻來說我相公是個傻子,他分明就是已找人探問過。

    見被我揭穿他直接坦言:“我確實有跟人打聽過你,但我沒有進你們村子,等了你兩月之多近三月都不見你出現,怕你出了什麼事纔跟村裏頭出來田裏幹活的人探問的。”

    他知道我的名字,所以也方便詢問,然後村中那些長舌婦就把阿平是傻子這個謠言又傳了一遍。到這時我才留意到他身上已經不再是原先那件破爛衣服,而是換了一套乾淨而整潔的夾襖禦寒,脖頸上還有個灰色毛絨圍脖,也不知是打了那個獵物獲得的。

    不過此時我體內有股心火正在往上冒,他說別的我或還能冷靜對之,唯獨說起關於阿平的事後,渾身的刺就在不斷冒出來。

    阿平是不是傻子我自清楚,但也決不允許別人當着我的面這般指摘阿平。

    嘴角劃過淺譏的弧度,語調寒涼:“我相公是什麼樣子跟你沒有半點關係,也請你認清一件事,救你只是我一時心慈,當時無論是誰重傷倒在跟前,哪怕是隻動物,我也都會救。所以假如你有心報恩就把你那心放下,假如你有別的念頭也最好是熄滅了爲好,我不希望好心救人到頭來卻是一頭白眼狼。”

    說到後來,我的眼神想必也蓄滿了寒意,再多的話也沒必要說,擺擺手丟下一句:“就此告別。”轉過身大步而走,將那緊隨的視線拋諸腦後。

    一直到走進白霧裏那種被緊盯的感覺才消失,我回頭看了眼,確定他沒有再跟過來後暗鬆了口氣。回到溫泉池邊,重新把腳放進水中時腳底彷如被針扎一般,麻痛麻痛的。

    剛纔赤着腳走離溫泉池邊,寒氣一下就鑽入腳底了,到後來我走時其實腳已經冰的沒了知覺。身邊的阿平還睡態安靜,激越的心緒慢慢平復下來,陸鋒隨時可能再過來,不想再繼續留在這裏。先去將阿平的腳從水中撈出來,泡得久了皮都皺了,也沒什麼可擦的,索性用我的羅裙替他將腳上的水擦乾後再去穿鞋襪。

    伺候完一隻腳剛要去拉另一隻,覺得有些異樣,一轉眸就見阿平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烏黑的眸子,頭一次給我感覺像深不見底的古井潭水,不過就霎那,他眨了下眼後墨色流藍,露出有些迷糊剛睡醒的表情。

    我推了下他,“睡醒了不醒了就起吧,也不早了,你看腳皮都泡皺了。”邊說邊把他的那隻腳也從水中拉了上來,臭小子也不動,就懶洋洋地看着我用羅裙擦完他的腳,又再套上白襪和鞋子。故意使力一巴掌拍在他的腿上,“還不起來”

    這點力氣自然也拍不疼他,見他聽話地坐起身了我也準備抽腳擦乾了穿鞋襪,卻被他搶先一步摁住了膝蓋。疑惑地轉眸,聽見他說:“我來。”

    兩隻腳都被他從水裏拿起,見他要直接放到自己腿上我忍不住開口:“會把你褲子弄溼。”

    可他沒管,還是任性的把我的腳給放下,又用袍擺包起。看他細心地擦拭時心頭很軟,在這時代女人伺候男人是天經地義,但反過來卻很不可思議,甚至在老一輩人眼中是有爲倫常。可是阿平在我剛入門嫁給他時就會爲我洗腳,後來我設計了浴房又會幫我擦背,兩個人私下裏相處沒有一點男尊女卑的架勢,有的盡是小夫妻之間的互動。

    腳上的水擦乾後我要去拿擱在一旁的鞋襪,卻在下一瞬差點尖叫出聲,原因是他用手指按我腳底,下了狠力

    以前腳扭傷時他常常會給我按,手法已經練得很熟練,哪想這時突然給我來個腳底按摩啊。在他又一下重按時,我終於忍不住痛呼並且拉住他的手哀求:“別別別,不能再按了。”

    “江大夫說過,你體虛除了經常泡腳外就要對腳底穴位按壓疏通,我特意問過他穴位,按得越疼就代表你身體就越有問題。”

    腳底按摩,是門技術活。不管阿平這手法有沒到位,我都不想當那隻被他試驗的白老鼠,絞盡腦汁阻止:“欲速則不達,身體得慢慢養纔是,以後咱多泡泡腳啊。現在按的實在是太疼了,一會我路都不能走了。”

    可他比我還言辭灼灼:“虛則補之,寒則暖之,若病根在自不能拖,你忍忍,一會若不能走了我揹你。”話是說的男友力爆棚,可是接下來那痛實在受不了啊,每一下按壓都能疼到我有抽搐的感覺,後來估計是見我不止滿頭大汗,更是忍疼忍到咬得嘴脣都破了,他才肯停下來,不過我那腳也確實“廢了”,只能由他揹着回走。

    趴在他的肩背上生悶氣不想說話,腳真懷疑這小子是在故意整我,哪有按這麼重的,底板剛纔是疼到揪心,現在是麻。

    走至半程我才發現今兒他走得特別慢,本來頭頂還有太陽呢,到這會兒都落山了。憋了一會沒忍住開口詢問:“你是不是揹我背得累了”

    “沒有。”

    “那今天怎麼走這麼慢”

    輕頓一會,他反問:“你很急着回去”我被問得懵了下,“不急着回去,可是”而我的話沒說完就被他打斷:“還是急着離開”

    我不懂:“離開哪”

    可他卻默聲不作話了,一時納悶,趴那想了好一會,忽然有個影在腦中閃了下,霎時心驚跳不已,他不會是將剛纔整個過程回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可能,再聯繫這一路來我以爲是一貫的沉默,但其實是全程黑臉。

    心裏大致有底了,卻很虛。糾結問與不問,不問,怕心裏頭有個疙瘩會越來越大;問,又怕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

    猶疑再三我還是小心翼翼地試探:“剛泡腳時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壓着氣等待答案,就在我感到快窒息時聽見他說:“沒有睡。”我瞬間石化,他是在說從頭到尾都沒有睡着嗎那我那時以爲的“悄然”而走,實際上他都知道

    fl "hhxs665" 微x號,看更多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