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136.阿平番外6
    等情緒緩和下來,我緊繃的神經也漸漸舒展,感覺牙根都有些痠疼,是剛纔緊咬牙關所致。我問木叔她這是怎麼了,他們又是在哪找到她的

    沒想到在我因疲乏昏厥過去後竟還發生了不少事,首先原地搜捕的人確實搜到駕駛馬車引開我們的人,可此人十分勇猛,揮舞着一把長劍竟讓人難以近身,還被他砍殺了幾名侍衛,最後受了木叔一掌身受重傷而逃。木叔之所以沒有追上去,是因爲回頭分散去搜找阿蘭的人來報,好似有人正往那處驚惶跑來。

    於是他們四散在暗處靜觀其變,看見有人接近馬車驚慌失措地翻找屍體。以木叔的眼力一眼就辨認出來那是喬裝過後的阿蘭,他讓侍衛上前將人擊昏帶回了濠州馬府。

    馬府,是祖父提出的條件。

    我已過十八歲冠禮,到了必須納妃的年紀。皇祖母去得早,祖父至今都十分惦念,故而在一衆名單裏獨選了這濠州光祿寺少卿的馬家。祖父的條件是,假如我想要留阿蘭在身邊,那就必須娶了馬家的千金爲妃。

    祖父並不瞭解我,在認識阿蘭之前或許我會聽從他的每一項安排,納誰爲妃也不過是政下之策。可是在有了阿蘭後有些東西就變了,我可以聽祖父的話,唯獨在納娶這件事上不能。所以當我應承下來後一面追查阿蘭下落,一面也對馬府做了相應的安排。

    半月之後,馬家千金會從濠州出發上京,但是這個人,必須是我的阿蘭。

    可在此之前必須把整件事都封鎖,不能泄漏一絲風聲到京城裏,從上到下每一個口都必須得堵住,包括我的阿蘭也要瞞得死死的。

    這是我第一次嚐到權利的滋味,它不但可以主宰別人的命運,還能扭轉我和阿蘭的困局。

    安排好一切後我就依依不捨地離開了濠州,前一夜乘着阿蘭睡着守了她一整晚,天明之前輕輕抱了抱她,心中暗暗發誓這是最後一次與她分離了。

    再等半月,我便可光明正大地與她在一起。

    不能把木叔留下,以阿蘭的機靈會識穿一切,只得留了五名錦衣衛暗中保護。另外也是監視馬府諸人,他們的親生女兒被我掌控在手中,理論上不可能有抵抗,但我不能讓這個隱祕的計劃有任何差池,必須告訴他們但凡動什麼手腳,那麼遭殃的便是整個馬府。

    並且我有算到阿蘭可能會出現的牴觸情緒,甚至以她那大膽的性子在上京途中必不安份,所以臨走前交代了馬家人要如何制止她。

    那駕車的少年陪了她一路,又幾番對她捨命相救,依她心性絕不可能棄之不管。以此爲要挾,可保她上京途中不做出極端事。

    只是,我沒有想到算計好了所有事,卻唯獨沒有算到自己會在再見阿蘭時情緒崩潰

    先一步回京是爲大婚做準備,在銀杏村時雖也是明媒正娶了阿蘭,可受當時條件與環境所限制,無法給她一個盛大而隆重的婚禮。並且那會兒我還遠沒有對她傾心,故而在清姑對她折難時並沒有阻止,回想過往便後悔萬分。

    而今既然有機會重新舉辦一次婚禮,我必然不能讓蘭再受一分委屈。

    站在大殿上看着那窈窕的身影漸漸走來,緊繃了這許多天的神經終於緩緩鬆弛下來,嘴角也忍不住牽起浮出笑意。我幾乎是急切地走上前想要拉她的手,但一旁的宮人用眼神制止了我,祖父還坐在上面呢,該行的禮還得行。

    這時候我的笑裏還暗藏了得意,祖父,這回我終於贏你了。你可知道,在這紅蓋頭下是你百般不喜的阿蘭你又可知道,我就是要當着你的面娶她,讓你以後都不得反悔再變卦。她可是你親口承認的皇太孫妃,是向你奉茶行過禮的。

    目送着宮娥將阿蘭扶走,我內心焦切但還能忍住,應付完大殿上的衆人等下別可回去找她了。瞞了這麼久已經快到我的極限了,想想都覺得憋屈,我找媳婦找了這麼久,想要和她在一起還得費盡心思周劃密佈,等下挑起她的紅蓋頭來不知道她會是什麼表情,一定驚愕到張大嘴巴吧。

    不過她回頭肯定要氣我又騙她,我得好好哄纔行。她的心很軟,每次生我氣只要我態度誠懇地解釋和道歉,就不會來跟我計較。

    哪怕這次她很生氣很生氣,我也一定要磨着她哄到她笑。已經好久沒看見她溫柔笑的樣子了,她一定不知道自己笑起來時有多迷人,眉眼彎起,嘴角微揚,每個孤獨的夜晚想起都覺得令那黑夜變得更耀眼。還有她釀的桂花酒,只喝淺淺一口,我就醉得不像樣子了,等哄好了她我得磨着讓她再多釀幾壺出來。

    一切都想得很好,可等我擺脫了朝官回到宮中,急切地推開寢宮大門卻見阿蘭倒在牀榻之上。我大驚失色地衝上前,呼喝宮人是如何伺候的,一衆人跪在腳下也不予理會。

    上前將阿蘭抱進懷中查探,發現她神智昏沉說着胡話。微蹙了蹙眉將所有的奴僕都喝令了出去,本是想好好喚醒她,可卻被她那一句句話給紮了心。

    她以爲這是個夢,我出現在她夢中。她哭着問我阿平要怎麼辦明明是我的妻子,如今卻被迫嫁給了別人,她說她只要我,又說祖父逼她答應學三月規矩,可是卻差一點被人暗殺。

    心頭晃神而過:爲什麼是暗殺但不等我細思,又聽她絮絮叨叨地哭着怪我爲什麼不能生在平凡之家,她甚至寧可我當真是個傻子。

    我從沒見過她哭得如此傷心,是我的錯,讓她受這許多苦。尤其是聽見她被抓去北平我心疼到一下一下地抽痛,而她口中叫阿煦的孩子應該就是那個駕車的人吧,不是從她這得知我還不知道曲周的客棧是家黑店,她又一次差點沒命,然後她嘴裏一直在說什麼殺手,誰是殺手是說我帶的那羣人嗎

    我聽不下去了,想要她睜開眼來看看我,可是她不肯。

    在認識她之前,我從不知道何爲情緒崩潰,可當她說着夢話不願清醒時,句句字字扎我的心,我再也壓抑不住崩離的情緒,埋進她的脖頸裏失聲痛哭。

    怎麼會讓我的蘭淪落到如此境地在我不在的時間裏,她飽受了多少驚怕與危險,又多少次與死神擦身而過蘭,不要再哭了,我發誓再也不會讓你經受這些。

    這一晚兩個相離很久的人緊緊擁抱,蘭在我懷中哭着睡去,我牢牢盯着她,生怕一闔眼就會消失。

    冷靜下來腦子便能轉動整理思緒了,阿蘭雖然是以爲在夢中而說着胡話,可並非就是胡亂說的。她說回銀杏村時是一次暗殺,那就意味着不是山賊將她擄劫了。我到這時纔想起一個事來,之前她有跟我坦誠過那個被她所救之人在山賊中,還爲她殺了賊首自己當了老大,那個人好像叫陸鋒

    既是如此,那阿蘭肯定不會稱他們山賊爲殺手了。所以是有另一批人在回程的路上阻攔了柳明駕的馬車,那這批人會是誰難道是祖父當真痛下殺手

    不是,我幾乎是立刻就否決了。祖父若真動了殺心,無需在事後還來欺瞞我,以他脾性會直言告知並喝令我不準再提阿蘭半字。還有去剿匪的錦衣衛一查便知,是真的領兵去鎮壓那個山寨了,這件事錯不了。

    沉念很久,能想到唯一的可能是阿蘭被那陸鋒所救並強行帶離。

    這樣一來就解釋得通了,阿蘭的胡話裏有提到北平,是被帶到了燕王叔的地方去了也不知她是如何認識的那個少年,又是如何從陸鋒身邊逃脫出來的。

    光是想想她從南到北,又再從北到南的這一路,就心痛到極點。是要受盡多少苦,她才能回到濠州一帶啊還有曲周小城裏的那家黑店,差一點就把蘭給害了,這三人真真是死不足惜不過也提醒了我追捕令還下在那,得交代下去撤掉,並對此城上下徹查到底。

    不知不覺間窗外飄進了一縷光,看了眼懷中的人,她還睡得很香。感覺眼睛有些澀疼,閉了眼想小眯一會,但可能神思太久,意識逐漸變沉了。

    渾暗裏似有所感,緩緩睜眼,看進一雙清明如洗的黑眸。

    墨色流藍裏,印着我的影像,卻是,波瀾不驚,像在看待一個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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