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222.癔症(7)
    我反而沉默下來,這時候如果連老太醫都束手無策那即使我再焦慮不安有何用終於在一番折騰後,老太醫面色嚴峻地道:“殿下怕是真中毒了,他的脈象忽快忽慢,有時甚至會沒有,又在下一瞬會再起來,如此怪異的脈象老夫生平是聞所未聞。你且先照應着殿下,待老夫去翻閱醫書看看。”

    老太醫交代完轉身就鑽出了營帳,應是又去馬車上翻找醫書了。帳內就剩了我一人後,將阿平抱起了到懷中掌貼在他心口,只有感受到了他的心跳我才心安。

    這件事到底還是驚動了朱棣,因爲天明後就要啓程,而阿平卻無聲無息地躺在老太醫的帳中。朱棣掀開帳布進來時眸光很沉地詢問我:“怎麼回事”

    我扯了扯嘴角沒出來聲音,長時間不動整個身體都是僵硬的。朱棣走至跟前低了眸看我半響後再道:“你這樣一直抱着他也無濟於事,先將人放開了吧。”

    僵硬地搖頭,這時候無論是誰都別想將我與阿平分開。最終朱棣安排了一輛馬車給我們,至於其他人是怎麼安排的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以內。

    在行進的馬車裏我半闔着眼靠坐在那,突然十分懷念阿平那雙幽黑的眸子,像海底礁石般有着獨有的沉靜,讓我迷戀不已。是否,真如他所言毒發已經過兩次而這是第三次,回天乏術哪怕這個可能性是這般的沉痛,我還是在腦中不止一次地想。

    回天乏術,多麼輕忽的四個字,又是多麼殘忍的四個字。

    甚至他都沒來得及將對我的佔有慾盡訴,就忽然倒下了。老太醫是真的束手無策了,他找遍了自己所藏的醫書,卻找不出任何一種症狀與阿平的相似,更是不敢再下銀針,他怕針入穴會斷了阿平的呼吸,那他便要擔上醫死皇太孫的罪名,試問天下間有哪個神醫敢

    所以在馬車裏一整天我都很安靜,到中午的時候是聽見外面傳來詢問是否要用膳,才知爲我們駕車的人是燕七。我沒要膳食,只讓燕七拿了點水進來,他默不作聲地遞進來水袋,連往內探看一眼都不曾。期間有聽到外邊傳進來騷動,然後是阿藍的哭聲,但後來就消沒了聲,對這些我都沒任何反應,只在腦中鈍鈍地想:這是有意留給我與阿平最後的時光單獨相處嗎

    他們錯了。

    阿平不可能會沒,他只要是朱允炆就不可能會沒。我堅信着歷史不可更改,阿平命不該絕在今日與此時。怕自己動搖了信念,將脣貼近他的耳邊一字一句地低語:“阿平,我給你說個祕密”

    我不是馬全的女兒,不叫馬恩惠,這個身份是你安給我的;我也不是真正的許蘭,這個身份卻是老天爺給我的。我叫張月,弓長張,月亮的月,沒錯,就是你爲自己起的那個名字的同音,當我聽見你自稱此名時十分震驚。你一定會問,爲什麼我叫張月而不是許蘭說出來可能你不相信,也會嚇着你,其實,我不是你們這個朝代的人,而是六百多年後的人,至於怎麼會來你的時代我也不太確定,可能是因爲那串星月吧,也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因爲它而再度回到原來的時代,但現在,我活在當下。

    這時你如果是醒着的話,一定會認爲我在胡言亂語吧,可是若你醒着我也就不說了,免得被你當成了瘋子。我給你說,我曾活在你的將來,所以知道你在幾年後會當皇帝,所以你現在一定不會有事的,歷史上是這麼記載的,不可能有錯。

    你不能睡太久哦,要不然我就帶了元兒離家出走,要知道說沒準我就把元兒帶去原來時代了,到時候你就是想找也無門可循,一定會讓你把腸子都悔青了的。

    就如此絮絮叨叨的跟他說了很多,想到什麼就說什麼,這樣才能將空白的腦子一點點填充了運轉,否則我會一直處於無意識空白狀態。

    夜晚的時候我將阿平抱出了馬車,沒讓燕七幫,就喫力地橫抱着他來到空處席地而坐。帳篷也不要搭了,今夜星光璀璨,想就這麼安靜地看看頭頂那片星空。

    當平躺於地時驀然想起銀杏村,想起那個夜晚我因爲負氣而阿平揹着我來到田間,也是這般並排而躺着賞星星,後來還被木叔給嚇了一跳。如今想來那時的時光是多麼美好而單純,讓我是這般的留戀。

    身邊傳來悉索的腳步聲,沒有扭頭,不外乎就是那幾個。

    過了一會忐忑的語聲從旁傳來:“小蘭。”是朱高煦,這一日我都獨自在馬車裏並沒有見過他。他見我不語也不走,還走到了離我較近處坐下,看了阿平好幾眼後道:“炆哥這次還能醒嗎”我答:“能醒,早晚的事。”

    “嗯,這就好。”他想了想又接着加了句:“我也這麼想的。”

    我勾脣笑了下,這小子很懂體貼人,知道不來給我潑涼水。其實即便是涼水也影響不到我,在這個世間還有誰能比我更肯定和堅信沒有了。

    靜默了片刻後朱高煦又打破沉靜:“小蘭,我已經同意娶她當側室了。”

    先是怔了下,並沒反應過來他意思,等轉過眸看見暗光裏的臉後才猛的明白他在說什麼,我從地上驚疑地坐起詢問:“爲何有此決定”

    他衝我咧嘴,露了一口白牙,“我娶了她,就能拿到忘魂香的配方了。”

    短暫的思維停頓後,便從心尖蔓延出一股鈍痛來,“阿煦。”

    我眼中那個少年掛着爽朗的笑容,好像沒有一絲憂愁,卻在與我說着他曾不願意妥協的決定。而這一切,都是爲了我。

    只見朱高煦笑得無所謂地道:“哎呀,你就別愁眉苦臉的了,這事我也向父親稟報獲准了,父親說我是到了該娶親的年紀了。明天晚上就會舉辦個簡單的儀式,到時,”他頓了頓,輕聲又道:“你一定要來。”

    聽到最後,我的眼睛頓時酸澀了,強忍住纔沒讓淚衝出眼眶來。朱高煦見我不作聲便從地上起了身,“我走啦,你也早點休息。”餘光見他轉過身時我輕喚:“阿煦,明天讓我爲你挽發好嗎”他一個箭步跑來跟前,俯下身來凝住我的眸:“你說得可是真”

    我點頭,他頓時笑容燦爛,眼睛裏一片真摯:“那可說定了,你不能騙我哦。”

    朱高煦喜滋滋地走了,腳步輕快,我卻控制不住淚盈於下,輕伏在阿平的胸前任由眼淚浸透他的衣襟。

    很快朱高煦要成婚的事就在軍中傳開了,白天行軍時總有人在竊竊私語,而朱高煦那處則尤爲熱鬧。反觀我這處,靜得像是在深井中一般,兩處落差太過明顯。

    不止是馬車內,坐在外邊駕車的燕七從頭至尾都一直保持沉默。

    我也沒有試圖去開解他,事實上到了這個時候再多的言辭也不可能抹去已然形成的傷。燕七在感情這條路上註定了悲情,綠荷再怎樣也已經是朱高煦的人,現在要嫁給朱高煦也是理所當然。到了傍晚時分就有人來找我,並不是朱高煦,而是他身邊的一名小兵。

    說是朱高煦讓他來請我過去的,我默然點了點頭後便朝燕七看過去,他冷着臉也不看我垂眸而道:“你只管去吧,公子這由我照料。”

    對別人我可能不放心,對燕七絕對不會。於是我隨着那名士兵來到了朱高煦處,看他正被一羣兵將圍在其中,正說笑着什麼。看見我來他立即把人驅散了跑向我,撓了撓後腦後難得靦腆地說:“你來啦,要不要給你準備梳子”

    我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後問:“你就穿這身衣服嗎”

    “老常騎馬去找找看附近有沒有村落,然後問人借兩件婚嫁服。原本我說就這樣也沒事,但老朱說第一次辦得隆重點,不過那紅衣裳我穿了會不會像個娘們啊”

    “不會。有沒梳子”

    他立即答:“有。”只見他從懷中掏出了一把形狀怪異的梳子,又聽他解釋:“昨晚上聽你說要爲我梳頭,可軍中男人也沒人會帶把梳子,便去折了樹枝回來自己削着做了一把。你放心,我有把毛刺都給去掉了,不會扎到手。”

    遞過來後見我拿在手中端詳,他又羞赧地道:“以前沒做過這種細活,作廢了好幾根樹枝,最後就這個比較成樣。你是不是覺得很難看啊”

    我搖搖頭,“沒有,我是看它造型獨特,尤其是這把柄處有些像人形。”

    “你當真能看得出來”朱高煦撲閃着眼迫切追問我,“老朱說它是四不像。”

    我忍不住莞爾,朱能倒真是實誠,這般打擊一個少年郎創作的積極性。不過聽他說着腦中就浮現了一整晚他在月下削着樹樁做梳子的情景,他性格粗野,本是拿刀殺敵的手,又怎可能會精於雕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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