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226.中華田園犬
    再轉首朱高煦已經不在馬車旁,聽見燕七在前問:“你信他嗎”

    “他”

    “朱高煦。”

    我想了想,還是答:“我信。”

    燕七良久沉默後應了我一個字:“好。”

    傍晚時分軍士休整,士兵們忙碌着安營紮寨,我又一次把阿平背到了安靜的空地處。用溼了的布巾給他擦拭了下臉和手,心裏想如果說忘魂香的毒解了那應該是能記起前事了吧,等醒來了就好,寒冰毒雖陰損但至少不立即致命,只要有緩餘的時間就行,總能找到方法來救的吧。這時候我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否則還能如何

    “阿平,其實你是聽得見我們說話的吧,就是不想醒來對嗎”我貼着他耳朵輕柔地說着話,這似乎成我的習慣了,不管他是否能聽到,在晚上獨處時總喜歡跟他說說話。今晚星月稀疏,明天怕是個陰天,我問阿平:“咱們出來有多久啦你說小元兒會不會已經能坐能爬了那小子圓滾滾的身子,怕是好難辦得到吧。”

    腦中浮現元兒的身影,心頭那思念之情就越加深濃了。在跟隨阿平出征期間我幾乎不把念頭轉至元兒身上,因爲知道若想了便一定會止不住思念的洪潮,會一發不可收拾。

    我點了點阿平的腦袋將他點得偏離了原處後才道:“你說你這人,像個土匪似的把我從宮中給劫了出來,現在卻想拍拍屁股不管了我跟你說,門都沒有。”

    身後咔嚓脆響打斷了我,扭轉頭見朱高煦躲躲藏藏地縮在石頭後面,被我發現了還把腦袋縮了回去。我沒動,繼續盯着那處,過了片刻後他就又探腦出來,結果撞上我的視線現身也不是,縮頭又不是,就頓在那滿臉尷尬。

    “過來吧。”等我揚聲喊了句,他才從石頭背後走出來。也不來到近處,隔着一些距離像似怕我一般地欲言又止,我輕問:“你剛乾嘛去了”

    “我回去審那女人了。”

    聽見朱高煦如是答我並不感意外,將目光投注於他身上:“她怎麼說”

    “她說哎呀,其實我是想把人給拎到你這來讓你親自審問的,可被父親給攔住了,後來父親審了,我躲在一旁偷聽來着,聽見她跟父親都承認了。原來原來炆哥還中了寒冰毒啊”朱高煦說着便眉宇蹙了起來,眼神裏露出擔憂。

    我扯了嘴角輕笑了下,“是啊。”語氣有點無所謂,也聽似不在乎,讓朱高煦的眉宇蹙得更緊了,他忍不住走到跟前來,遲疑了下伸手探我額頭,等我微微退開些聽見他在頭頂問:“小蘭,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我沒好氣地把他的手給打開,“誰生病了”

    “沒生病怎可能是這個態度你對炆哥那叫一個在乎啊,現在炆哥解了一個毒卻還有一個什麼寒冰毒,你應該是急得要發瘋的那種啊。”

    看着朱高煦手舞足蹈那誇張的樣子不由展顏而笑,也明白過來他是有意在惹我笑呢。不過很快我就斂了笑,認真地對他道:“阿煦,如今你已經娶了她,不管怎樣該對她好的你做到,但是,”我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警示他:“該防的也一定要防。”

    朱高煦眼神縮了縮,點頭回:“我省得。”

    如果一段婚姻裏充滿了算計和防備,還能經營得好嗎答案必然是否定的。在這件事上我對朱高煦有愧,若非爲了救阿平他不可能會答應娶綠荷。

    這個話題不想再繼續,我轉移了焦點詢問:“還要多久能回到京城”

    朱高煦在旁邊坐下了答我:“大概還要兩天吧,我們已經到了京城近郊了,等到了離京城十里外時得原地安營,將領們則都入京面聖。”

    “那阿平的事有報回去嗎”

    “應該有吧,我也不清楚也,皇祖父那麼喜愛炆哥,怕是很着急了。”

    我發現朱高煦在說這話時眼神裏有些羨慕,怕是他對朱元璋這個馬背上打江山的祖父也有着很深的敬仰。我無從寬慰,只得假裝沒看出來地道:“回去了宮中後取暖就比較容易了,希望能夠剋制了寒冰毒的毒性早點醒來,免得讓這許多人牽掛擔憂。”

    朱高煦側目凝着我長久不語,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又再開口:“看什麼呢”

    “我在看你啊,如果有個人能像你對炆哥一般對我,叫我死都願意。”

    聞言我輕斥:“瞎說什麼死不死的,你纔多大年紀呢,將來你一定會遇上貼心之人的。”關於他的歷史資料我並不清楚,當時在夢境之中強記的全是關於阿平的那段,而朱棣的內容也就是粗略掃過,所以對朱高煦我是真的沒法預料後事。

    不過以朱高煦的真性情,應該是好的吧。好似明朝皇位有傳長嫡子的規矩,朱高熾也早就被立爲世子了,將來若朱棣當了皇帝后面便是朱高熾當皇帝,以朱高煦這個性當不至於去跟他大哥爭奪。

    可我此時儼然不知朱高熾這個皇帝,只當了十個月。這是後話了。

    朱高煦在聽我說了後也很高興地點頭:“你說的肯定是真的,等那天到來我請你喫酒。”聽見如此美好的祈願,我也淺露了笑容:“是喝酒,不是喫酒。”

    “喫酒是我們北平的說法,送進嘴裏的自就是喫進去了。”朱高煦硬是跟我強辯,沒等到我的迴應還拿肩膀頂了頂我問:“你說是不是啊”

    而這時我已然聽不進他的話了,因爲就在剛剛當我習慣性地低眸回斂一眼阿平時目光就定住了,不知何時他已經睜開了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我身後。

    第一眼時以爲他在看我,可當仔細凝看時就發現他的目光是放空的,沒有一個焦點,就是這麼睜着,無悲色,也無喜色,像深的不能再深的古井幽潭,波瀾無動。

    是朱高煦在旁打破了沉寂,扯了個大嗓門道出我心頭之念:“啊炆哥醒了呀。”

    “阿煦,去喊江太醫來。”

    “哦,我這就去。”他一邊爬起來一邊在暗自嘀咕,“不過那老頭兒好難搞的,回頭又要上父親那告我的狀害我受罰了。”

    聽見他嘀咕聲漸遠後我才微微傾下了臉輕喚:“阿平。”

    眸光在沉頓了好一會才慢慢迴轉,終於落到我臉上時心內忐忑,他會否再一次地將我遺忘或者從某方面考量而故意不認我面對兩種情形我又該如何

    一時間我面對着他竟然也會茫然失措,拽了他衣襟的手指都緊到發白,等待着即將到來的答案。結果他在看我半響後眼睛闔上了,呼吸清淺

    我怔在原處,心跳從激越到平復,或許只是像前一次燕七看見的那樣睜一下眼吧。當一個人太久沉浸於黯然的情緒中,失望與失落就都成了家常便飯,慢慢就習慣了。

    輕嗤了聲後勾起脣角向上仰望,嘴裏呢喃着說話:“阿平,你又在跟我鬧脾氣了嗎所以一次次讓我得了希望後再失望是知道我已經習慣了,你真是壞啊。”

    忽而很低很低的語聲從底下傳來:“蘭,怎麼在我睡着的時候盡說我壞話的呢”

    我彷如慢動作般地垂眸,看到剛剛那闔上的眼又睜開了,不過不再如剛纔那般無波無瀾,其中多了一抹生動,目光也輕輕悠悠地落在我的臉上,如果不是知道他之前的狀況,會覺得這刻的他有那麼一絲的慵懶意味。

    該有的激動反應都沒有出來,反而我的心境十分平靜,淺淺回望,再學了他很低的語調::“那是因爲你確實壞,跟我好好說着話就睡了,而且還睡了很久。”

    他眉宇蹙了蹙,竟點頭承應:“也是,下次”

    我挑了眉截斷他的話:“還有下次你找打呢。”佯裝在他額上輕拍,反而被他給輕抓住了手,然後放在自己頭上主動依偎。忽而噗哧了下,他問:“你笑什麼”

    “我笑你這樣有點像小狗。”

    我本是調侃,他卻一本正經地道:“小狗也有品種,我一定是高貴的種族。”

    再次莞爾,故意道:“高貴嗎我看着充其量就是中華田園犬罷了。”

    “中華田園犬是什麼品種”

    想起了什麼,我是真的笑開了:“還記得我孃家村口的大黃嗎它就是中華田園犬,簡稱土狗,到處可見。”

    阿平不樂意了:“等級有這麼低嗎”

    “嫌棄大黃啊,那勉強給你升級爲拉布拉多吧。”

    “拉布拉多是什麼品種”

    我頓了一頓,初見阿平當真醒來了一激動把有些事給忘了,這個時代怕是沒拉布拉多犬這個品種吧,只能自己胡亂編纂:“就是最純正的黑狗,身上沒有一根雜色的毛,耳朵又大的那種。它非常溫善,又聰明聽話。”

    “那就勉強噹噹吧。”他終於聽了後肯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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