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254.夢醒天變
    朱元璋驟然直起身體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從齒縫中迸出三字:“他是誰”

    我盯着他,不答反問:“你認爲呢”

    那雙沉狠如刀的眼中浮現震驚,他如此睿智,還需要我說出那個名字嗎試問他的衆多兒子中有誰能與朱棣相睥睨假如不是朱棣,是其它任何人的話,那如果來反皇又怎可能過得了朱棣這一關。唯一的可能只有是,朱棣親自領兵殺進皇城,取而代之。

    朱元璋頓悟後眼中盡是不敢置信,口中喃喃:“不,朕不信。”他一把將我推開,而這股推力也將我推出了這個夢境,我竭力想要保持清醒但抵不住黑暗再次降臨,就像是連做夢都要耗費我殘餘的氣力。

    之後再無夢,偶爾意識恍惚片刻又再沉沉睡去。

    真正有意識的時候開始能夠聽見外界的動靜,不過依舊很安靜,就跟演默劇似的沒有人說話,起初我會懷疑自己是否聽覺神經有問題,但後來能夠聽見有人在身邊呼吸,有輕細的腳步聲,那便排除了這個可能。

    再然後感官也漸漸有了,雖然眼皮還睜不開,但是隱約可以捕捉到影像在晃動。接着就感覺有流質食物被灌進我的嘴裏,不過味覺似乎還沒有,完全嘗不出來味道。

    有一日身邊特別安靜,連個走路聲都沒有,我等了很久不由心情焦躁,陡然間眼睛就睜開了。刺目的光首先使我下意識本能地又閉上了眼,是太久沉在黑暗裏,眼睛不適應光亮。等再睜眼時知道慢慢地先眯開一道縫,讓眼睛的酸澀感減緩時才一點點睜大,第一直觀是影像模糊,聚不了焦,看什麼都像隔了一層膜。

    過了好一會才漸漸聚焦起來,能夠看清頭頂上方的蚊帳,目光流轉,環視整個屋子。確實沒有人在,一時間腦子還不靈光,思維都是遲鈍的。

    門吱呀一聲從外被推開,走進來一個端着水盆的年輕女人,一襲淡藍色的宮裝。她並沒注意到這邊,端着水盆似要擱到桌上去,等走了幾步若有所感地轉眸,哐當一下水盆落了地,水花四濺,將她的鞋襪與裙襬都撲溼了,而她臉上滿是震驚。

    “醒了,醒了雲姑,娘娘醒了,快告訴皇上娘娘醒了。”在驚喊中她慌不擇路地衝了出去,只留了個背影給我。

    不過我從她喊的話中獲悉到雲姑這個熟悉的名字,立即腦中便反射出了那張臉,逐漸與之相關的事都慢慢浮現起來。很快門外傳來腳步聲,兩道身影撞入視線裏,首先我認出了雲姑,她跑進門就驚喜交加地撲向牀邊:“娘娘你醒了”下一刻眼中就有淚奪眶而出。

    我想要給予迴應,但是除了眨眼似乎什麼都做不了。而目光落向還停滯在門邊的身影時不由微微一震,那個滿面淚痕的少年依在門框上竟然哭得像個孩子,但見他青澀的臉也確實還是個孩子,只是看我的眼神卻那般的悲傷,使我想要伸手去輕撫安慰。

    雲姑讓開牀邊的位置向他招手,“快過來啊。”

    少年一步步走近,來到牀邊,忽然雙膝一跪就撲在了牀沿,“阿姐”

    我心中一痛的同時已然知道這是誰了,小同只是爲何他的左手臂又有了不是已經斷掉了嗎小同哭着對我說:“阿姐,我以爲你再也不會醒了,我以爲真的就只剩我一個人了。”

    眼眶溼潤,很想抱抱他,是不是我睡了很久把他嚇到了沒事,我現在醒過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只能在心中如此念想,欲圖用眼神讓他明白。

    但可能長久以來的壓抑與剋制,在見我終於甦醒後全部爆發,不光是小同失聲痛哭,就連雲姑也在旁暗暗抹淚。而門邊站了之前端水進來的小姑娘,她面露着怯意,卻又時不時地往裏看,憂心忡忡的樣子。

    忽見她神色一變,立即站直了身。隨後便見一道明黃身影遁入視線,沒來得及看清臉面便已經快步到了跟前,小同是被從牀前拽起了送到一旁的,接着就有氣息逼近過來,將我從牀內輕抱而起。目光從眉心起,一點一點轉移,漸漸看清那張輪廓英俊的臉上黑眸湛然,如古井幽潭般深不見底,卻緊緊鎖凝着我不放。

    努力扯動嘴角,想對他開口說一句:我回來了。

    但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對此刻的我而言也比較困難,除了目不轉睛地盯着他外,無從言表,而且覺得在他這般強勢的目光下顯得自己很脆弱。

    忽而氣息靠近,他將脣印在了我的額頭,懷抱緊緻。

    隨而感覺他在輕吻我的眉心,移轉眼睛時我闔上了眼,鼻子、臉頰、脣角,最後,落在了脣上。我感受到被溫柔以待,沒有一絲的急切,只是輕輕地吻着。

    他沒有退開,抵着我的脣輕語:“蘭,我等了好久。”

    只一句話就讓我感覺鼻子泛酸了,昏沉的時間沒法度量,好久是有多久我不知道,可是卻覺他的語氣與眼神有種歷經千帆的滄桑感。

    事實上比起上次我最後一次見他時,他又變了好多,輪廓依舊英俊,但眉眼裏的光澤變得幽暗而沉斂,只是望着我時帶了分殷切的渴求。他雙臂將我緊緊攬在懷中,旁若無人的吻着我的發,像失而復得心愛的寶貝一般,直到門外腳步聲再次響起時他都沒有一絲要放開的意思。卻聽那腳步來到了近處,恭聲而道:“皇上,請讓微臣爲娘娘診脈。”

    我反應慢了半拍纔在腦中有了一個認知,然後心裏想着連朱元璋也聞訊而來了嗎但等身邊的人微微側轉過身,將我的手腕拿出到外時眸光掠轉一圈並未看見朱元璋。

    而牀前站的是一位女醫,年齡大約三十歲左右,面色和藹。她爲我診脈片刻後輕輕將我手腕放回身側,然後纔開口對阿平道:“從脈象上看娘娘的身體還很虛弱,能夠醒來當真是奇蹟,臣爲娘娘開一劑調養身體的藥,得循序漸進爲娘娘調養過來。”

    阿平沉吟片刻低令:“下去吧,小七,你去抓藥。”

    “是。”隨着一聲應我的視線轉向那處,看見小同身旁站着個青年男子,正是燕七。他正在看着我,眸中有着驚喜,臉上還有剋制的激動。

    看着他們腦中漸漸恢復了昏沉過去前的記憶,不由欣慰,雖然沉睡很久,但至少醒來時他們都安在。還有小同的左臂,應該是老太醫爲他做了一條假肢,不管能否有行動能力,但至少能讓他的左袖不再空着。我知道小同其實十分介意自己的殘缺,本身他就因體弱多病而自卑,殘缺的身體讓他自卑心更重,現在他終於不用再活在別人異樣的目光下了。

    而這一切相信都是阿平在做的,我回轉眸,視線落了明黃,怔愣了一瞬,腦中有道光一閃而過,我緩緩擡起眸凝向近前阿平的臉。

    自古歷代皇朝,明黃色都被列爲禁忌,因爲它不僅屬於皇家,還象徵着那最高的權利。即使後來朱元璋不再穿明黃的龍袍,但是他黑金袍上也繡了金龍。在阿平的身前與袍擺上,龍形圖案栩栩如生在上,我不太敢去想這個事實的背後意味着什麼,但是聽見旁邊的雲姑低聲而詢:“皇上,娘娘剛醒過來,是不是要爲娘娘端些補湯來”

    阿平輕應:“去吧。”

    這回我想我的目光是真的呆滯了,雲姑喚他皇上

    他斂回眸,見我這般喫驚狀卻沒急着解釋,只將我往身上又攬了攬,而他自己則除了靴也坐上了牀,這纔對我低道:“蘭,皇祖父去了。”

    什麼皇祖父朱元璋

    “在他歸去後我就登帝了,現在國號建文。”他在說着這些時語氣很平靜,就像是發生了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可是,他是在說朱元璋死了嗎

    剛剛還在慶幸至少身邊的人都還安好,卻沒想還是有人缺席了,而這個缺席的人卻是阿平的天,我究竟昏沉了多久,以至於一覺醒來連這天都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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