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256.疊影重現
    身後一衆人緊緊相隨,阿平也沒呵斥他們離開。我回頭看了一眼後突然想到什麼,抵在他耳邊詢問:“皇祖父身邊的老公公呢怎麼沒見他是也睡了嗎”

    阿平靜默行走十多步,才輕聲道:“皇祖父歸去的夜裏,他隨着一同走了。”

    心頭一震,老公公他也死了

    “他伺候了皇祖父一輩子,怕皇祖父去了底下沒人伺候就一同跟着走了。入皇陵時,我將他的遺體也一起隨葬了。”

    難過。即使與老公公交涉不多,但是僅有的交集中他總是在幫着阿平,想必他定然是看着阿平長大,也對阿平極其寵愛的。不曾想最後他爲朱元璋殉葬了,連這位帝王死了都還操心他沒人伺候,要隨君而去,又怎是一個忠字能表。

    後面兩人均都沉默不語,直到走至蘭苑門前我擡起眸,卻不由怔愣住。門上那把大鎖是怎麼回事這裏被封了像是知道我疑問般,阿平解釋了道:“是我讓封掉的,蘭苑的主人是你,若你不在,那便將它塵封,誰也不準來玷污此處。”

    回眸略轉,愣愣地盯着他側臉,震撼之餘只能道:“那豈不是裏面滿是灰塵了”

    卻見他不語地走至門前左右看了看,立即有宮女領會了上前來將我扶穩在他肩頭,而他則鬆開攬住我腿的手從懷中掏出一把鑰匙,並且打開了那把大鎖。這才重新將我背好了往內走,隨後進門的宮人立即將宮燈點燃,很快蘭苑從內到外都亮了起來。

    場景擺設一如昨日,沒有變更一丁點地方,關鍵是整個屋子都整潔乾淨,使我訝異之極:“怎麼你把這裏封了還能保持這麼幹淨是有人定期過來打掃的嗎”

    阿平默了聲沒答,旁邊一位公公卻搶話過去了:“皇上每隔三四天就會獨自過來小坐。”

    心頭波瀾起伏,我回望阿平:“是你定時來打掃的”

    “有時是我,有時便是你弟來,他是你弟我也放心把這交給他。”

    “其餘的人呢”我有些不敢置信這個事,即使阿平曾在銀杏村裏幫着我幹家務活,但自他回宮後哪裏需要他動到手,更何況他現在貴爲天子,一大羣的人都相隨着,加上剛當皇帝必然事務繁雜,怎麼還可能有時間來這清掃關鍵是並非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那種,而是這般堅持了半年之久。

    卻聽他答:“不是說了就我和你弟兩人嗎沒有別人。此處已經列爲禁地了,若有擅闖者都將問罪。”聽他輕描淡寫地說着,我不禁唏噓。

    他將我在屋中揹走了一圈後忽然問我:“你餓不餓”

    心上一跳,有些期盼地點頭。於是他將我揹走到了竈房,卻在環看一圈後轉身對着門外喊:“搬張靠椅進來。”立刻有人應聲並且將堂屋的靠椅給搬進了竈房,而阿平將我放在了靠椅裏後就撩起袖管要往竈臺而走。

    旁邊侯立的宮人大驚,連忙上前道:“皇上,您看是不是找御膳房的廚子來”

    話沒說完就被阿平給打斷了:“你們都退下吧。”他的語調很平,那宮人卻面露懼色不敢再多言地退出去了。我對他有如此威儀不由側目,原來有一種威懾是不用冷言厲色的,用平和的態度也能讓人惶恐,這可能就是權利背後的東西吧。

    等人都退出去後空間便只屬於我們兩人了,面對他我沒什麼覺得該和不該,他在外面那羣人眼裏是皇上,在我這裏就只是丈夫。不過就我所知他會做的食物也就那幾樣,關鍵是這裏既然被封了,那麼還會有食材剩餘嗎

    當看見他從食盒裏拿出麪條時我不由喊住他:“等一等,你是要煮麪條嗎”

    他轉眸看了我一眼,卻道了句:“放心,食材是新鮮的。”

    不由微窘,我的反應有這麼明顯嗎還是他將我看得太透了剛纔我確實擔憂他可別食材還是半年前的,那這面煮出來不得成過期食物啊。

    雖然煮麪十分簡單,不過我看阿平那嫺熟的動作依舊訝異,就像是他常常做着這件事一般。至少我認知裏的阿平在竈房中向來是笨手笨腳的,他雖然睿智無比,可廚師也是需要天賦的,總覺得他不是做飯的那塊材料。

    而當一碗香味撲鼻的湯麪送到我面前的桌上時,我有些躍躍欲試了,急着想讓他拿筷子來。可當他筷子拿來後卻又發現其實自己連手都擡不了,不過阿平也沒要我來試,他用筷子將面都夾斷了再放進勺子裏喂到我嘴邊。忽而想到什麼縮了回去,輕吹了幾下纔再次遞來,到這時我纔想起自己並沒味覺,也嘗不出好喫不好喫。

    頓時便覺無趣了,順着勺子吞嚥時並沒有太好的心理狀態,可當我咀嚼了兩下面條時驀然而愣了,舌尖那淡淡的鹹味正在不斷擴散。猶不太信,吞嚥下肚後便對阿平說:“還要。”

    第二口再喫進嘴裏就先慢慢品味了,這一次我可以確定了,我的味覺回來了。

    真的,人只有在失去了再獲得時,纔會覺得那曾失去的東西是有多珍貴。而大自然賦予了我們人類太多東西卻是不曾被留意的,就像我此刻,自小就能嚐到美食便不會覺得味覺失去與回來兩者的差異是有多大。

    整個過程阿平都沒有開口說什麼,只是靜靜地陪着我,一口一口把面喫完。最後他放了筷子,伸手過來在我嘴角輕輕一抹,轉而發現他的指尖多了一根麪條,而他毫無顧忌地送進了自己嘴裏。一個極小的行爲讓我有些微怔,可以說很親密,但這樣的細節以前不會去留意。

    看他又回到竈臺前,將鍋裏還剩餘的面都撩起在了剛剛我喫的碗中,然後走過來繼續坐在我身邊,看我一眼說:“等我也喫些,有點餓了。”

    我的目光落向碗中,因爲在水中放得久面都爛掉了,一夾就斷,他卻並無顧忌,就着湯水把它們全吃了。放下碗時突然道:“每次我過來都會煮麪喫。”

    這話使我將視線從空碗中移到了他臉上,發現他的目光並未落在我臉上,而是無意識地看着前方,彷彿也有怔忡。聽見他又道:“想喫你煮的面,可是你在睡沒有辦法,只能自己一次次嘗試着來煮,卻發現怎麼做都做不來你的味道,而我也只愛喫你做的面。別人哪怕是小七和御膳房做來的,都只嚐了一口發覺味道不對就不要了。”

    靜默了一瞬,不想讓氣氛變得再沉重,我有意用輕鬆的語調說:“烹飪是門技術活,需要的是火候與經驗,你這半路出家來學的哪可能做得出我的味道啊。等我能動之後,一定給你煮一碗麪,你可得連湯帶水都給我喝光哦。”

    他勾起脣角,“只要是你做的我都一定喫完。”

    “可別,你得前後比較,看看我有沒退步。”

    緊隨着他卻反問回來一句:“那你給剛纔那碗麪多少分”

    我假作冥想,再仔細端詳已經被他喫光的空碗,然後才道:“若論技術和麪的筋道來說,可以有滿分,不過我給你打九十九分。”

    “哦,扣掉的那一分是什麼”

    “身爲廚師應該也品嚐其味,覺得可以才端上桌,你沒有一點身爲廚師的覺悟。”

    他聞言噗哧而笑了,眸光斂落於桌,笑容純粹而好看。我也抿起嘴角跟着笑,並不覺得自己說了個笑話,但見他能笑心裏頭十分高興,想必他已經有很久都沒有笑過了吧。

    後來他將我背出了竈房,讓人把躺椅又搬到了院中,我靠在躺椅上看着頭頂的星空。記得之前有很多個夜晚像現在這般,我總是從這個角度看蘭苑的黑夜,想這狹隘的空間多久會讓自己覺得壓抑,卻沒想時過境遷後,反而覺得此處的空氣最安寧。

    不過我總覺得自己還忘記了什麼,應該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可是卻記不起來。阿平就坐在身邊拉了我的手,可能是體力仍然不劑吧,平和下來就覺睏意襲來了。起初並不想再睡,還想跟阿平說說話,可瞌睡一來眼皮就打架了,耳邊也聽見他說:“困了就睡吧,我在這的。”

    有他這句話我便安心地閉了眼,可在下一瞬突然睜眼,腦中飛速運轉的畫面如一幕幕戲,最後定格在我在這個院中,看見棍棒亂打小同時撲過去,而棍棒滅頂而來。

    棍棒打在了我的脊椎上,不止一棍,而肩背的疼痛是初開始,後來後來肚腹的疼痛纔是真正致使我昏迷半年的的原因。

    “怎麼了”阿平見我突然驚起不由疑問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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