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沒有前呼後擁,就燕七和笑笑跟着在後。說起來也好笑,我從進宮到今天都有兩三年了,可對這皇宮的地形已然不是太熟悉,原因是我之前守着蘭苑幾乎足不出戶。
閒庭信步似乎是很久都沒有與阿平做的一件事,午後的陽光曬在身上會有點悶熱,不過小元兒一個人在前跑着像是熟門熟路的樣子不禁令我訝異,他是要去哪兒
轉過一個小花園,一座與宮殿格格不入的房屋遁入視線,我的第一反應是喫驚,因爲那座房屋從外看像及了銀杏村裏的那個家。
我有點不敢相信腦中閃過的念頭,腳下的步子都慢了下來,耳邊聽見阿平輕道:“進去看看吧。”元兒先跑到了門邊,燕七上前將門給推開,屋內景象頓時落入我眼眸,身體輕輕顫慄。緩緩走進門,屋內的擺設與佈局完全和銀杏村家中一模一樣,無限懷戀,真的是無限懷戀,不管去到哪裏,哪怕今後更多的時間都只在這座皇城裏,卻在心中只將那個小山村裏的土房當成是家。
忍不住伸手去摸桌面,卻在摸到的一瞬身體僵住,驚愕轉身:“這些東西”
阿平面色很平靜,只是眼眸卻深凝着我,明明語氣淺淡卻讓我感覺到其中壓抑了許多東西:“本來想等你生辰的時候給你驚喜的,但,還是提前吧。”
我的生辰連我自個都不記得了,因爲沒有時間概念了。剛纔震驚是因爲我原以爲屋中的這些擺件是阿平讓人仿製了銀杏村家中的,即便如此,這份心思也令我感動不已。可是當我手一摸上那桌,熟悉的感覺便涌入心頭,如果是新桌的話不會有那個光滑度,而原來我們的桌子在邊角都有一些磕碰掉的痕跡,甚至有一兩處的斑點。
這些斑駁的痕跡讓我心頭不單單是觸動,而是一道劈開那本已裂開冰湖的閃電。從前屋到院子,再到竈房,每一件東西都原封不動地擱在那本該是它的位置上。
“你把我們的家都搬過來了”我喃喃而語。
“知道你心心念念都惦記着咱們的家,暫時沒法回去銀杏村,不如就把它搬過來吧。”他說得是極其輕描淡寫,可我知道必沒那麼容易,不遠千里一件件物什都要搬回來,再一一按照原來屋子的擺設安置,就連院中曾經我與阿平一同掛的晾曬繩都在。
這其中耗費的人力與心力已經無法去衡量,而阿平的這份心意讓我已然說不出話了。
身下裙襬被拉扯,小元兒仰着頭在拉我,口中說:“快來。”
我看了看阿平,分辨不出他神色裏的意思,被小元兒拉着走時心頭晃過難道還有別的驚喜等着我卻見小元兒把我拉進了竈房,又走到我設計的浴房那,一頭鑽進簾內後就躍躍欲試地想爬進那個大木桶裏。
哭笑不得地問:“你要幹什麼呢”
小元兒嘴巴一咧,笑嘻嘻地說:“洗澡澡,我要洗澡澡。”
回眸看阿平,“你有帶他來洗過澡”剛看小元兒熟門熟路的樣子就知道他一定來過這裏,果然聽阿平應聲:“嗯,之前帶他來過幾次,見他對這木桶好奇便燒了熱水幫他洗浴了。”
“那現在怎麼辦”小元兒見我與他父親在說話,便自給自足地像無尾熊似的往木桶上爬,但個子都沒木桶高,還一隻手吊在那,哪可能爬得上去只能是可憐地滑到了底下。
我無奈地把他從地上攬起了抱進木桶中,他樂得不行,因爲宮中有專門沐浴的池子,而曾經在蘭苑時給造的浴房也是做成了浴池。所以這隻陳舊的大木桶反而讓元兒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一邊興奮地拍着桶,一邊嚷着要洗澡。
回眸看了眼竈臺,發現竈膛裏連木柴都有,不由詢問:“有水嗎”
“你去看看水缸裏呢。”
一聽這話就知道肯定是有了,走過去拿起水勺舀水到鍋中,添滿後才走進竈膛生火。那邊父子倆沒有要來幫忙的意思,反而是站在竈房外的笑笑看見我親自動手驚異地跑進來提出由她來做。我淺笑着搖頭拒絕,雖不是什麼難事,但是恐怕她不太會做。
“我來吧。”阿平走到跟前,伸手接過我的水桶轉身回走。剛讓他抱起的元兒被擱在了一邊,我怕等下開水燙到他,立即走過去拉開元兒。
等阿平將水都添滿後我牽着元兒過去,先用手試了試溫再準備去抱孩子進木桶,忽而想到他的手還受着傷,擡頭擔心而詢:“他這手受傷了能碰水嗎”
阿平眸光掃了眼元兒,只道:“把他的手擡高就行了。”我看了看元兒那被吊着的胳膊,搖頭不同意:“不行,他哪懂要把手擡高啊,而且一進水裏怕會興奮過頭,還是算了吧。”
阿平倒沒說什麼,可小元兒卻聽懂了我的反對,竟焦急地將那受傷的胳膊要從繃帶裏抽出來,嚇得我臉色一白連忙去阻止:“元兒,不可”
然而小元兒仰着頭眼神迫切而道:“要洗澡澡,手手不痛。”我當他爲了想洗澡是胡言,還想繼續哄他,可不防備他將右手臂從繃帶裏拿出來了,然後,我愣住了。
元兒的右臂雖然綁着厚厚的繃帶,可卻靈活可動,面上一點都沒痛色。更主要的,元兒把那纏繞的繃帶在一圈一圈地拉下來,而阿平面不改色地並不阻止。
等到繃帶都被扯光後元兒的胳膊也露了出來,白白淨淨,哪裏有什麼傷痕連個淤青都沒有我驚愕地擡眼看阿平,“這”隨即反應過來:“你們騙我”
卻得以他眉眼一挑,還在說瞎話:“他是從樹上摔下來了,總得以防萬一。”
“”把手臂給吊起來,說成是骨折,還說是以防萬一有這麼厚臉皮的人嗎主要是小元兒居然還跟他配合,連帶着雲姑她們都合起夥來騙我。
不過我也是氣不動,總不能還期盼着元兒當真手臂骨折吧。除了有點不甘被這對父子騙外,還是很感激元兒安好的,倒是這小子現在不得了,學會配合他父親了。
沒了後顧之憂,小元兒自是進了浴桶。阿平在加水時是有經驗的,元兒站着時水剛好沒到他的胸口,不過坐下來就沒過他頭了。站在木桶旁邊,浴簾拉上,空間很狹隘,與身邊的人肩抵着肩,沒有負氣但是這時確實不想理會他。
這是有預謀的計劃
太久沉溺讓他等得沒了耐心,直接給以我最觸心的一擊,而在這之前首先要讓元兒吸引我的注意。因爲不管我怎麼逃避,都不可能放任元兒不管,而當看見小小的身影手臂被綁着繃帶時就沒法再淡定了。踏出了門,後面便由不得我,同時我也只能隨心。
都這樣了,隨心吧。
悲傷或許不可能被抹去,但可以沉澱,就讓它沉在最底層,永不再觸碰吧。
阿平也沒有在這時開口,不過原本兩人站着不靠近的,卻在我晃神回來後發現不知何時肩抵着肩了。餘光偷偷瞥了他一眼,見他神色淡定地看着正在水中嬉鬧的小元兒,我往旁邊輕移了一小步,與他格開了些距離。
感覺空氣似有一頓,下一瞬肩膀被長臂環住。我剛要掙脫就聽見木桶裏傳來咕嚕聲,扭頭一看,小元兒竟消失在水面上,身邊的人反應比我更快,一個箭步上前從木桶裏將小元兒撈了出來。應該是被水嗆到了,咳的不停,眼淚都流出來了。
我無語地對元兒數落:“讓你鬧着要洗澡,這回喫到苦頭了吧。”
人小腿短,腳下一滑就滾進水中了。這會兒趴在他父親的肩膀上眼淚汪汪又十分可憐地說:“我還要洗澡澡。”我越發無語了:“還來不怕再喫水”他回頭怯怯地看了眼木桶,既想玩又害怕的樣子也是滑稽,結果被阿平直接丟進了桶裏,我大喫一驚,剛想上前發現其實阿平有託着元兒的腿,而元兒開心地在水中撲騰撲騰地亂踢腿,很像是要游泳了。
有阿平託着在水中我也就沒再反對,站久了有點累,便靠在牆上看着兩父子的互動。之前看小元兒對他父親畏懼,現在看來其實也並不是,當然元兒這麼小不可能會演,只是他倆之間有自成的相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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