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春風十里有嬌蘭 >263.君臣之禮
    阿平已經看見我了,這時我若退回房內也不太好,只得站在門邊等着他們走近。阿平自是不可能看不見我,腳下步伐加快到近處便拉起我的手低聲詢問:“怎麼過來了”

    我衝他笑了笑說:“沒事,就是過來看看,元兒也想找你。”

    余光中能感應到隨之而來的視線,但也就是凝了一瞬便移開了,我轉過頭看向朱棣,未及反應就見朱棣朝我行了一個大禮:“微臣參見皇后娘娘。”

    我大喫一驚,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與朱棣認識至今從未見他如此,記憶中的他都是強勢的一面,而此時他卻彎腰在我跟前,態度卑謙。

    是阿平在旁提醒:“阿蘭,你該對王叔說免禮。”我才驚回過神,立即道:“免禮。”這才見朱棣直起身來,他面無表情,臉上沒有一絲不快,目光也恭敬地微垂向下。

    這時阿平笑道:“王叔別見怪,阿蘭不問朝事,並不知道這些禮節。而且王叔無需如此多禮,現在也並非在朝堂,大家都是自己人。”

    卻聽朱棣恭聲道:“君臣之禮不可不遵。”

    我莫名怔忡,覺得一年未見朱棣都變得我快不認識了,他身上的霸氣全然不見,反而多了謹小慎微之態。是因爲之前接連斬殺諸位藩王嗎他要明哲保身,低調行事。

    沉吟了下,我對阿平道:“你們若有要事相商,我就把元兒先帶回去了。”

    哪知阿平卻拉住我說:“無礙,找王叔來也就是話些家常,都先坐下來吧。”聽着似乎依舊平易近人,一如當初,可是總有種彆扭的感覺。不在於話語,而是態度,阿平爲君後的氣場改變了,他是在以謙和的姿態壓制朱棣。

    落座於椅,待宮人斟上茶後阿平才又開口:“阿蘭,朕先跟你說個大概,朕打算找王叔一同爲皇祖父重建皇陵,你可以想想有什麼提議。”

    我微微一怔,不禁詢問:“皇祖父的皇陵是有什麼不好嗎”

    朱元璋是明朝第一任皇帝,他的皇陵應該是新建的啊,爲何又要重建卻聽阿平道:“皇陵原本是皇祖父在位期間所建,但後來朕特意去請了風水大師去驗查,發現其風水有所偏差。現已重新選了一塊地,此事關係甚大,朕不放心別人去辦,只有對燕王叔才放心。”

    就是這個理由未免太過牽強了吧。不過聽他提到皇陵一事,我倒是想起明朝的皇陵最有名的就是南京的明十三陵,而朱元璋應該就是葬在這座皇陵之中的吧。就是不知有沒有在這個時代重建過,也不知道是否當真由朱棣來負責。

    史書不太會去記錄這些事,它更多記錄的是皇帝想讓後人看到的,所以可能其中有不實的,也有遺漏的。我無從判斷。

    後面又拿來了構建圖,他們叔侄二人在細細商量,好似一片和睦。

    我也就當個聽衆,偶爾等阿平問起我意見了就虛應一聲,不太參與他們的討論。一直等到午時有宮人來徵詢要否用膳時,商討才暫告一段落。備膳上桌,阿平落了座後便邀朱棣也一同入座,猶記得頭次在蘭苑邀請朱棣來做客,阿平對這個王叔心中崇敬,可今天卻見朱棣百般推辭,一臉惶恐不敢上座,並且提出要即刻去準備重建皇陵事宜。

    後來阿平應首同意了,才見朱棣又彎腰行禮:“微臣告退。”

    目送着朱棣出門到身影消失於視線,迴轉眸剛要與阿平說些什麼,卻見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我。心頭一緊,這眼神“怎麼這般看我”

    他斂回眸嘴角輕勾弧度道:“沒有,就是想問問你有否覺得王叔變了”

    “有一些,變得比以前沉默了。”

    “嗯,我也有此感覺。”

    我對阿平不由側目,剛纔在朱棣面前他對我的稱呼還是皇帝自稱的“朕”,而在朱棣走後又如常稱“我”。這一稱呼轉換我不是沒有去留意,但認爲可能是他想在朱棣面前保持皇威吧,可仍然聽着不舒服。

    環看四下,向他提出要求:“你屏退左右吧,我有話和你說。”他目露訝異,吩咐了一旁伺候的宮人都屏退在御書房外,等人都離開了只剩我兩後他詢問:“你急着過來御書房是有什麼私己的話要與我說嗎”

    他對我是瞭解,知道我不會貿貿然就來此處找他。而在剛纔朱棣在場時他不動聲色,且輕描淡寫地先讓我把事壓後,等到朱棣離開後才主動提問。

    在他回來之前我思慮了良久,但在這時仍然不知道該如何詢問。他輕蹙了眉,拉過我的手在掌間摩挲了下道:“跟我有什麼不能說的”目光相對,我想也是,與他有什麼不能說還需要顧忌的,於是便詢道:“聽說在皇祖父還生前時突然問罪了你兩位王叔,是發生了什麼事讓皇祖父如此大怒啊”

    阿平凝了我一眼,不答反問:“你聽誰說的”

    “是聽宮裏頭的人說的。”

    他又問:“你何以對此事這般關注”

    幸而來的路上都已經有所準備,答案早就想好了:“突然得聞此事很是震驚,而這些事都是發生在我昏迷中的,會感到很困惑,所以來詢問你這件事。”完了我有意問了句:“是不能說嗎”他立即搖頭,“也不是,就是不太想讓你操心這些事。但既然你想知道我便說給你聽是了。”

    之後他與我講述了事情經過,說是那兩王都被查出有重大罪行,一個是擅用巫蠱之術,一個是在王府中藏匿自制龍袍,朱元璋這才痛心疾首地將二王賜死。

    我記得曾經看過最多的一句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還有一句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不認爲兩王會犯此種低端錯誤而惹來殺身之禍。

    “那你燕王叔他們又是因爲什麼事”

    阿平蹙了蹙眉,“蘭,你在想什麼我下令讓燕王叔一家來的目的剛纔不是已經讓你知道了嗎皇祖父的皇陵需要重建,我需找個特別安心的人,是故招他們入京了。”

    我看着他沒有開口,眸光不會太冷,但是以他對我的瞭解必定知道我心中所想。

    然而,發現那雙原本看着我平和的眼神逐漸變得沉鶩,“你是聽朱高煦說的這些事吧。”我心中一頓,立即想到什麼:“你安排了人在我周邊”

    前腳朱高煦剛與我見過面,他後腳就知道了,不是身邊有暗藏了人是什麼而他竟也不否認:“暗衛是一直有護在你身邊的,我曾經因爲疏忽差點就失去你,不會再允許自己犯同一個錯誤。他們的手上有我的特赦令,但凡誰敢動你一律先斬後奏”

    我驚愕地看着他,沒有想到答案是這樣的,而他在說着這些時雖然面無表情,可眼神卻隱含沉痛。關於這件事關於這個點,我沒法去指責他。

    他對於當初太妃那件事必定每每想起就覺後怕,哪怕他身在最高權力的位置上,也仍然怕舊事重演,是故安排了護衛暗中保護我。

    而且即便不是護衛向他彙報,燕七也定然告知了他朱高煦有來找我這件事。沉澱了心情,我坦然承認:“確實是他告訴我的,阿平,就如你剛纔所說,你還有什麼不能對我說的我來找你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弄清楚這件事真的就如表面看來的這麼簡單嗎燕王遠在北平,真的是你認爲重建皇陵的最佳人選當朝那許多朝臣難道不能”

    “你是在爲他向我開口嗎是否朱高煦求你來讓我放他們回北平”

    在朱棣這個問題上,曾經我和他達成了共識,可是事到臨頭我發現他依然不能釋懷。不管我如何解釋與保證,只要是涉及朱棣的問題,他都會心態有偏差。

    在等他的時候我就有預料到這個局面,也知道自己不是開這個口的最佳人選,可是放眼天下,還有誰能與他去說關鍵是他已經做出了撤藩的舉動。

    我能做的只有是儘可能地阻止這一切發生,所以不得不來找他。

    “他沒有求我。”先斬釘截鐵地揚聲,頓了頓,“他只是告訴了我這個局勢”

    話沒說完就被他截斷,“只是告訴了你局勢那他找你做什麼阿蘭,你是太過天真還是從心底裏就站他那邊他們父子被我滯留於京城,生怕哪一天也與二王叔他們一樣被問罪,沒有任何辦法了才找上你,因爲他們知道只有你敢到我面前來說,也只有你有這個說話的份量,總不成你以爲他是去找你敘舊的吧。”

    我當然不這麼覺得,事實上也能看出朱高煦的動機,然而他最後離開時的那句話卻是觸動我的。即使他對我動了心機,但他的初衷並不是要與阿平爲敵,只是想從這個困局裏走出來。而形成這個困局的人並不是阿平,是朱元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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