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電影人傳奇 >第291章 大批判
    第一個跳出來響應的朱大柯的校友,同是西宮影評組成員的李劫。這個人倒不是朱大柯那樣的水貨,是有真才實學的,只是爲人十分偏激。

    上一世在朱大柯發表《謝晉電影模式的缺陷》後,李劫拋出了一篇《謝晉時代應當結束》,批評謝晉爲代表的電影是政治化和“濫情主義”。這一次他在《文匯報》上發表了“許望秋電影應該終結”的觀點,文章指出,許望秋電影在中國大行其道是“中國電影的一種悲劇性現象”,應該對這一“封閉的穩態模式”予以“擊破和超越”。

    10月20日,《文匯報》發表了楊雄的《古典主義的璀璨黃昏》,文章認爲許望秋電影缺乏現代性,是古典主義作品。許望秋電影看上去很風光,不過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許望秋作品是沒有未來的。

    10月22日,《文匯報》發表《許望秋與好萊塢》一文分析了許望秋思想的來源。文章認爲許望秋是蘇振聲的徒弟,而蘇振聲出身魔都,受好萊塢電影影響非常大。在蘇振聲的教導下,許望秋養成了一種標準的好萊塢式的審美眼光和習慣,由於許望秋的出衆才華,他的電影看起來好像很中國,但精神內核是好萊塢的。

    《文匯報》連續發文批判許望秋引起了出口公司的注意,國家成立出口公司是賺取外匯,同時也希望中國電影走出去,宣傳和展示中國文化;這就決定了出口公司的電影只能走商業電影路線,走好萊塢模式。

    在出口公司看來,這場批判表面上是衝着許望秋,實際上是衝着出口公司來的。

    王嵐西對此非常重視,把許望秋叫到了辦公室。他見許望秋一臉輕鬆,完全沒有被人批判的鬱悶與憤怒,便道:“最近《文匯報》連續發文,批判你所代表的路線,你不知道嗎?”

    許望秋一臉輕鬆地道:“知道啊,因爲這事蘇白都說我了。她說因爲你,連我爸都挨批了。我說這太正常了,這叫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王嵐西見許望秋還有心情開玩笑,以爲他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就道:“望秋,這事可不像你想象的那麼輕鬆。現在雖然只是《文匯報》發表了幾篇文章,但這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奏。不光電影界很多人對好萊塢路線極爲排斥,整個文化界都是如此。只是出口公司是文化部辦的,而我又兼任公司總經理。很多人對此是有顧忌的,一直不敢公開搞大批判。但現在有人開了這個頭,他們就沒有顧忌了,大規模批判很快就會來臨。”

    許望秋清楚大規模批判很快就會來臨,整個事情的走向幾乎是上一世批判謝晉的翻版。上一世批判謝晉的朱大柯、李劫等人已經跳出來了,接下來,整個電影界、文化界都會相繼捲入其中,各種學者、知識分子跳出來以文化的名義批判和解剖許望秋只是時間問題。

    許望秋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他以爲要等到85年、86年左右批判潮纔會到來,因爲那個時候西方自由主義思想已經開始在國內氾濫,《醜陋的中國人》這種逆向種族主義的垃圾廣泛流傳。他沒想到這場批判會來得這麼早,足足提前了三四年。

    許望秋沒有做好充足的準備,但不是完全沒有準備,淡淡地道:“我知道。這場批判早晚會來,來得晚不如來得早。我們藝術中心討論過了,我們的觀點是,既然人家要打,那我們就奉陪到底。院長,這事交給我們吧,你不要管。要是你出面的話,那些人會說我們以權勢壓人,就算有理都變成無理了。他們要打筆墨官司,我們就陪他們打。拼文藝理論,我們肯定拼不過他們,但在電影領域跟我們打,我們可以把他們按在地上摩擦。有人說過,影評人談電影,就像太監談作愛。我們不會輸給一羣太監的!”

    王嵐西聽到這話不由笑了:“你這小子說話怎麼這麼損啊!這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這話要傳出去,所有評論家都被你得罪了。這話私底下說說可以,不要拿出去說,太得罪人了,要注意團結。既然你們有信心處理好這事,那我就不管了,你們自己處理。”

    許望秋信心十足地道:“放心吧,院長。我們絕對會讓這些人成爲笑柄的。”

    跟許望秋預計的一樣,在接下來的二十多天裏針對許望秋電影和好萊塢路線的批判越來越多,國內地許多報紙都參與到了對許望秋和好萊塢路線的批判中。先是評論家,緊接着學者和先鋒知識分子,李沱、周介人等人紛紛撰文從不同的角度分析和解剖許望秋,對許望秋和好萊塢路線進行全面否定。

    不過也不是沒有站出來爲許望秋說話的,邵牧君一直認爲電影是有商業屬性的,不能脫離觀衆,一直是許望秋和好萊塢路線的支持者。在針對許望秋和好萊塢路線的大批判運動開始後

    ,他第一時間發表了文章《爲許望秋電影一辯》。

    在文章中,邵牧君暗譏朱大柯的批評是“譁衆取寵的無稽之談”,因爲他缺少“實事求是的分析和顛撲不破的論據”。同時他對朱大柯‘許望秋電影以煽情性爲最高目標,處處迎合觀衆,具有催淚技巧,缺少讓人思考的餘韻”的觀點進行了反駁。

    邵牧君表示電影大衆藝術,要爲人民服務,就不能不考慮觀衆的需要,既不應搞那種脫離羣衆的孤芳自賞的東西,也不能搞那種遷就少數人不健康欣賞習慣的東西;曲高和寡和趨鄙媚俗都是大衆藝術的大忌。藝術是以情動人的,觀衆也總是在受到感動、感染或激勵的情況下才會引發對生活的思考。看電影不是讀哲學教科書,只讓人思考而不令人感動,那是說教,而在觀衆產生逆反心理的情況下,就很難按照你的導向去思考什麼。

    戴錦華跟許望秋他們關係很好,從北大中文系畢業之後,她分到了北電文學系任教。在針對許望秋的大批判開始後,她很快在《北平電影學院學報》發表了《駁朱大柯許望秋四論》。文章尖銳的批評道:“朱大柯手執着‘五四’精神的皮鞭,狠力抽打仍然堅持中國電影影戲傳統的許望秋。孰不知,‘五四’精神是一次進步,但卻也是一次撥亂反正過了頭的對中國文化的‘迫害’。口口聲聲說要現代化的朱大柯,卻忽視了現代化進程中多樣化的價值傾向。精英分子的憤世嫉俗,讓他對代表大衆文化的許望秋毫不留情,口誅筆伐,這是對中國電影傳統的‘迫害’。”

    這股批判浪潮很快從報紙蔓延到了全國各地的工人影評組,各工人影評組就許望秋和好萊塢路線展開了激烈討論。

    在工人主導的影評組裏,許望秋得到了空前擁護,大家覺得許望秋的電影人民羣衆喜聞樂見,既精彩又動人,你們知識分子卻說這裏不好,哪裏不好,你們算老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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