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祁溯把他想畫的東西畫出來時,地上幾乎扔滿了廢紙,祁溯用不慣毛筆,總是手抖,下手更是沒輕沒重,沾多沾少也不清楚,沒把握,所以經常一不小心就暈了墨,就把畫給毀了,祁溯畫到最後都快神經質了,彎着個腰額頭上也緊張到全是細汗,就怕哪裏再出錯,他自己畫完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彷彿在一瞬之間虛脫了,倒在地上不斷地喘息:“媽的,回頭得先給自己做根兒鉛筆纔行,不然以後要讓自己寫點兒什麼東西,就照這緊張兮兮的勁兒,非他爺爺得猝死了不可”聽說有不少玩遊戲和打麻將猝死的,但寫字猝死的,他祁溯可不想做千古年來第一人

    等祁溯歇夠了,扶着自己的老腰站起來時,看着自己在書案上的畫才露出了滿意的笑容,踢開了一旁的廢紙,祁溯將那幅畫拿起向坐在案几旁的玊玉走去,見他就靜靜用他那隻骨節分明的手蜷成拳支着頭休息着,祁溯站在那裏,有個大膽的想法他猶豫不決片刻,悄悄湊過去,伸手扶住了面具輕輕緩緩往上掀,心臟也緊隨着怦怦亂跳,心想:這傢伙要是知道的話會不會宰了自己用那把銀劍可是,就算如此也還是忍不住好奇,這張面具底下的臉,到底是什麼模樣

    玊玉似乎睡得很熟,薄脣輕抿着,連呼吸也無比的規律與平穩,祁溯看着他的下巴,覺得有點心慌,嚥了一口唾沫,面具越掀越高祁溯就也越來越激動,直到那張笑面鬼的奇怪面具完全被掀開時,祁溯簡直連心都涼了嘖嘖嘖,搖頭心道:去他奶奶的丰神俊逸吧這張臉,簡直要多平平無奇就有多平平無奇,比他媽大衆臉還要大衆,祁溯齜牙咧嘴完全沒了看下去的興致,寧願扭頭看着屋檐下掛着的宮燈,說句實話,祁溯真覺得看玊玉的這張臉還不如那在微風裏搖曳的宮燈有看頭,對玊玉簡直大失所望,他玊玉怎麼就長成這個熊樣長成這樣還戴什麼面具,就是把臉暴露給別人看別人怕是也記不住他,毫無特點,過目就忘

    祁溯嫌棄地把他臉上的面具又重新拉了下來,再看過去時才覺得,這張笑面鬼的面具可真是越看越順眼,至少比裏面那張人臉要強多了這時他便又想起了白日裏見過的白遠貞,不禁拿過來用他和玊玉做了個對比,這樣貌上雖說是雲泥之別,只往他臉上看了一眼就能看得出他這人氣度不凡,從容人事,淡出紅塵的那種,網上怎麼說的,那個噢對很佛系白遠貞這個人很佛系,尤其是那張冷冰冰的臉,一眼過去好像對什麼都很無所謂的一樣,可這樣的人應該是很溫和的,怎麼會一見面就打人還出手那麼狠,這習慣可實在不怎麼樣這麼想來,祁溯在性格上倒是更偏向於玊玉,看着就是那種能一起逗笑的那種,脾氣也挺好的

    祁溯上下打量了一下玊玉,見他身形也是極爲不錯,除了那張臉以外,都挺好的,主要是能逗得起來,雖說自己纔是被拿來逗的那個,但至少讓人心情很好,沒有壓力,也沒有沉重感,這就很好

    祁溯看着看着就笑了起來,擡起手來就往玊玉背上狠狠一拍:“醒了醒了,要睡回你家睡去”

    玊玉像是被驚醒了一般,身子也緊跟着一抖,轉過頭來看看祁溯,才瞥見了他手裏的左伯紙,“你畫完了。”

    祁溯擡起來,舉到了他的面前:“按我圖上畫的樣子,給我打一把這樣的刀,也要用你這短劍的材料,好好幫我鍛制一下,淬火的時候也要仔細一點”祁溯怕他出錯,又指了指刀柄:“刀柄跟刀刃要分開做,最後拿過來,我自己裝,嗯怎麼樣”

    玊玉聽完看了他一會兒,笑道:“怎麼覺得你懂得更多了”說完把他手裏的圖拿了過來,開始研究起了上邊的草圖。

    對比祁溯又是莫名一陣心慌,心虛的一笑:“看了你的劍,自己研究的”

    玊玉漫不經心點點頭:“人小鬼大。”

    祁溯見他看得認真,每一個部件都用手指親撫細看,祁溯便也湊過去定定望着那把畫在紙上畫的蝴蝶刀。那是祁溯依靠自己記憶裏,常宇恆送他的那把畫的,他能保證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像,畢竟那把蝴蝶刀,在他的回憶裏,印象是真的可以算得上深刻了,無論是十三歲時用它勾引女孩子的喜歡也好,還是十五歲時用它傷了人也好,他都一樣也忘不掉,雖說自從那次傷人事件發生以後,自己就再也沒有見過了,算起來有十四年了,但這把刀原本的模樣就像鐫刻在腦子裏一樣,清晰無比。

    其實,在二十一世紀裏活着的祁溯,就像一把蝴蝶刀,看起來天真又無邪,而出手時卻又有着讓人猝不及防的張狂,是迷人雙眼的,也是傷人肺腑的

    祁溯在想,如果自己那桀驁不馴的性格能夠收斂一些,那自己的結局,還會不會變成這樣是不是常宇恆就不用死了,他們依舊是最好的朋友,依舊在一起其樂融融,那該有多好,而現在,他只能爲自己的莽撞而深感愧疚,連再想道一句對不起都無從出口。

    玊玉看夠了草圖將折了幾折站起身來道:“這刀我幫你鍛,時候不早了,我也要走了”繞過祁溯徑直走到了門口,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又轉回了身來語氣有些生硬,但倒是更像在奉勸:“你以後可別再招惹白遠貞了,他最討厭你這類人了,知道了嗎”

    祁溯卻有些不情願,支着頭滿不在乎道:“怎麼嫉妒人家長得比你好看”

    玊玉歪了歪頭“嘖”一聲,走回來以極快的速度在祁溯的腦門兒上又彈了一下,“你剛是不是偷偷看我臉了”

    “沒有。”祁溯心虛道。

    玊玉:“”

    玊玉嘆了口氣來抱着膝蓋蹲下身來揉了揉他的頭,言語裏透露着滿滿的無可奈何:“你聽話啊祁青岑,你腦袋還沒好全,千萬不能再受什麼傷了,白遠貞那人跟你不是一路的怎麼說呢”玊玉難得憂愁的撓了撓頭:“你做事得考慮考慮後果,他那人不是你能招惹的,皇帝也管不了他太多,而且你今天也見識到了不是嗎,戲弄他的下場,嗯祁青岑想什麼呢”

    祁溯看着玊玉那張面具,以及放在他頭頂上的手時恍惚之間眼睛裏逐漸變得氤氳,覺得玊玉這個人,好像常宇恆,不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用手輕揉他頭髮的動作,都是那麼的熟悉。

    “常”他甚至幾乎張開嘴去叫常宇恆的名字,問問他,你是不是常宇恆,然而他沒有繼續問下去了,他要真的是,昨天也不會問自己了更何況,就算是,自己又有什麼臉跟他相認,算了

    玊玉見他突然就癟了嘴,湊過去關懷道:“怎麼了”

    祁溯搖搖頭:“沒,你繼續說,我聽着呢。”

    玊玉頓了頓:“我該說的也說完了,還是,你要有什麼想問的,可以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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