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憫凡見他不解,搖着扇子笑了笑向他行過一禮:“在下黃善,黃憫凡,是白大人的副手,殿下可叫我黃御史。”

    “黃善。”除了黃善這個名字以外,祁溯沒有一個是記住的,黃善,黃鱔,提起“黃鱔“二字,祁溯便笑了,畢竟在21世紀,上到衣冠禽獸,下到販夫走卒,聽到這詞都會不懷好意微微一笑。“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怎麼了”

    祁溯背過手去搖頭笑了起來:“沒什麼,只是覺得黃善這名兒挺好的。”

    二人同行走到了茶坊門前,祁溯率先進去,黃憫凡剛開口想問他剛纔是不是想跟白遠貞拜把子,就被茶坊裏邊的一切給嚇得崴了腳,“我的個神啊”

    黃憫不過是隻瞅了一眼,趴在門上也是不敢進去了,而白遠貞正站在裏邊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動也不動,掌櫃的站在櫃檯邊捂着臉不敢看他們的臉,黃憫凡硬是等到緩夠了勁兒才扶着門進去,原本進門腳下踩的木頭地板被鋪上了一層紅毯,再往裏整間茶坊的樑柱上纏滿了紅綢,且正對門的桌案上還擺着兩碗雞血兩張紅貼,和一把偃月刀,要不是有這幾樣東西在黃憫凡還真以爲這紅不呲咧的簡直就是要拜堂成親的節奏哇。

    祁溯走過去在那把偃月刀上貼了“青龍”二字,邊貼嘴裏還邊說道:“將就一下,我只知道金蘭結義得拜關公,可人家關公現在還沒出生呢我就只能差人找把偃月刀來假裝一下,還請白大人您別介意。”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黃憫凡趕緊撲過去握住了祁溯的手,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翛王殿下,你這到底是想幹嘛”

    祁溯衝着黃憫凡缺心眼的一笑,指着站在一旁不做聲的白遠貞就道:“跟他拜把子啊我剛不是都說了嗎”

    “”黃憫凡看了看白遠貞,見他依舊低着頭跟個木頭樁子一樣杵在那兒動也不動,再把意爲詢問的視線朝茶坊掌櫃的甩過去時,掌櫃的只能縮在櫃檯後邊悻悻然一笑,攤了攤手:“別看我,我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放屁你的店你不知道騙鬼呢改明兒你這店給人拆了我看你也給我說不知道

    “”這就讓黃憫凡實在牙疼了,只能拉着祁溯的手指了指站在那兒的白遠貞:“不是我說,你看看他,成天都是那副鬱鬱寡歡要死不死的樣子,有什麼好的再說了,你以前不是最討厭他了嗎現在怎麼還跟他拜上把子了,翛王殿下,在下還是勸您一句,這人脾氣怪得很,你就打消這念頭吧可好”

    白遠貞一聽黃憫凡說他鬱鬱寡歡要死不死就轉過頭來瞪了黃憫凡一眼,而站在一旁的祁溯卻是越看越帶勁,就喜歡看他瞪人的樣子:“沒,我覺得挺好的啊,蠻合我心意的,其實他這人有意思,我是知道的。”

    白遠貞有意思這可叫黃憫凡可沒辦法苟同。

    “他哪兒有意思了”黃憫凡抽了抽嘴角,想自己跟白遠貞相處了這麼多年,都沒覺着他哪兒有意思,只知道喝茶寫字,寫字喝茶,翻來覆去除了這些就再沒別的事幹了不是嗎真不明白他到底哪兒有意思了可不管他這個人有沒有意思,自己總歸不能把白遠貞放這兒不管,任由祁溯瞎胡鬧,黃憫凡覺得,白遠貞和人拜把子這種事兒,還是和祁青岑這種混世魔王拜把子,就是用路旁的臭狗屎都能猜出來,肯定門兒也沒有哇

    可祁溯不管,直朝白遠貞奔過去,“黃主播,幫我們做個見證唄,我得跟他拜個天地。”

    黃主播黃主播又是個什麼“黃主播是在說我”黃憫凡指了指自己。

    白遠貞見祁溯又想拉他的胳膊便退後了幾步,眼睛裏對於祁溯的不待見已經是顯而易見,“翛王殿下,還請自重。”

    祁溯見他躲躲閃閃連正眼看他一眼看也不願意,便就那麼插着腰,站在一旁笑道:“怎麼跟你拜個把子就叫不自重了那我可還沒更不自重呢你要不要試試啊”

    白遠貞一見他露出那張輕浮臉便不由自主又攥緊了拳,“交友,在下僅交正人君子,從不與小人瓜葛,翛王殿下,還請你能衡量一下自身的位置所在。”

    什麼意思什麼叫衡量一下自身的位置所在,難道意思就是應該跟告訴自己,自己的身份是個害人禍世的大魔王然後滾開,離他遠一點那自己背這樣的鍋實在是有苦難言,但白遠貞這個人,自己又確實是真心實意想跟他交個朋友,可這該怎麼辦自己不是混世魔王祁青岑,他本人說出來給誰也不信,說實在的,這事兒要從別人嘴裏說出來自己也不會信啊祁溯轉了轉眼睛,又朝他近了一步:“我當然知道你白遠貞最瞧不起什麼樣的人了,我也知道,我以前不是什麼好鳥,”祁溯極其無所謂地擺了擺手,“但是我現在已經變了,我已經改過自新,重新做人了,所以,您不如大人有大量,別再計較我的過往了,如何今日你我若是金蘭結義,日後我便與你一起同舟共濟,濟世救人。”

    白遠貞道:“我若不呢”

    “你若不”祁溯頓了頓,對啊,他若不呢自己又能如何總不能叫人綁了他跟自己拜把子吧要真那樣那那結拜出來還能是把子嗎那是結出仇家來了,可到底怎麼樣才能讓他心甘情願且無力反抗呢

    祁溯摩挲了摩挲下巴,隨後一聲嗤笑走到了他的面前,臉上與話語裏滿是挑釁。

    那就這麼來吧,既然他讓自己衡量一下自身的位置所在,那便用自己所衡量出的身份去對待他就好了,不是嗎你白遠貞有自己的處世之道,我祁溯既然已是混世魔王那自然也就有了自己的爲人之道,你不肯喫軟,而自己也不怕硬,那行啊那就硬碰硬唄,看看誰能硬得過誰。

    祁溯甚至用了地痞流氓的那一套,一把就揪住了白遠貞的衣襟,迫使他微微低下頭來與自己的雙目對視:“那我則讓你試試,忤逆我會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嘍”

    明明方纔笑容還活潑的一張臉卻在一瞬之間變得如此詭譎,宛如一個逞性妄爲的無賴,可這樣的一個人,竟是太朝皇帝最寵溺的人,簡直是太朝的恥辱

    白遠貞就看着那張近在咫尺的面孔,絲毫感覺不到畏懼,對着他淡然道:“你能拿在下如何”

    而祁溯似乎早已料到他會說這句話,腳臉上的表情連變都不變一下,依舊嘚瑟非常,湊近了白遠貞的耳朵,看着他勻稱而分明的耳輪輕聲說道:“我是不能拿你如何,但我脾氣不好的話,就喜歡拿別人來解氣,你看,這君子四街這麼多的人,總能讓我把氣給撒夠了的,你說是不是”

    盛在那張彎彎的笑脣裏的,是滿滿的得意勁兒,彷彿結局已是勢在必得會按照他所想的結果繼續發展,白遠貞眨了眨眼睛,也側了側頭,將脣湊到了祁溯的耳邊,聲音輕柔而富有磁性的對他道:“祁青岑,這就是你口中的改過自新,重新做人”

    “”

    其實,祁溯他本就沒想做什麼壞事的,即使在墜樓臨死前,自己是對這世界厭惡至極,想在來生將他此生所遭遇的一切都讓別人也感受一下的,那之中的痛苦,痛到底是有多痛,苦又到底是有多苦,憑什麼只有自己所珍視的人與物一定要被奪走,這不公平,這真的不公平,不是嗎可是,那種想法,現如今再想起來也並沒有什麼值得去抱怨與埋恨了,畢竟上天真的給了自己第二次重新活過的機會,這可不是誰都能體驗到的,所以,要真說抱怨的話,也被打磨的所剩無幾了,如今僅有的,也只是那些不太美好的回憶罷了,於今生做爲翛王祁青岑的自己,恍如一場醒來的夢,唯一所真實的,是他眼前這個俊美的男人以及他方纔從嘴裏說出來的話使得祁溯眼前一亮:“什麼意思你這是同意了”

    而白遠貞不做聲,而是垂眸盯着祁溯那隻還揪着他衣襟的右手,祁溯看了會意,趕緊撒開與他離開了一段的距離,白遠貞沒有看他,擡起手來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與你金蘭結義,也無不可”

    “嗯”這下換黃憫凡不淡定了,他跟白遠貞朋友多年,可他卻從不曾聽到過從白遠貞的口中也能說出“也無不可”這幾個字來,而現如今竟就是因爲祁青岑想跟他結拜這種事也能可以真不知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祁溯逐漸激動而心潮澎湃了起來,忙擡頭望着他的眼睛問道:“怎麼你有條件”

    白遠貞覺得他目光炯炯,毫不避諱,接着道:“半月之內,你到君子四街去,若能做夠百件善事,且不做半點壞事,我便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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