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所謂的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娟兒。”胡氏的聲音自後院遠遠傳來“讓你爹和哥洗手,準備喫飯。”
“噯”劉娟兒從沉思中清醒,對蒸米飯的兩個人嚷道“爹,虎子哥,娘叫開飯了”語畢,她踢蹬着短腿去擰布巾,貼心地送到甩着溼手的劉樹強面前。
劉樹強慈愛地笑笑,接過布巾搓了搓手,又遞給虎子,朗聲道“喫飯喫完再來搗,總歸是要晾一個時辰的,過了晌午再去送。”
虎子恩了一聲,瞅了眼劉娟兒,悠悠地“又要吃了,豬娃子”
劉娟兒撇撇嘴,扭過頭去拉着劉樹強的手進入後院。
因萬氏不在,沒人羅嗦,胡氏性將飯桌和條凳都搬到院子裏。
桌面上擺着一盆水高粱飯,一盤幹豆角,一盤綠油油的韭菜,這就是全家人的午膳了。水高粱飯雖然碎,但顆粒發黃,熱氣騰騰的,看起來還比較誘人。
劉娟兒照例幫胡氏擺好碗筷後,自己撐着手坐到條凳上,她坐的地方偏左,覺得有些不穩當,又慢慢挪到中間,空懸着腳,還是覺得有些不穩當。想來想去,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虎子,覺得這子應該可以爲自己平衡一下。
“娘,我要跟哥坐在一起娘就和爹坐在一起嘛”劉娟兒扭着身子撒嬌。
胡氏笑眯眯地答道“噯,我們娟兒最喜歡跟哥哥黏糊了虎子,去跟你妹一道坐。”語畢,她自顧自地跟劉樹強坐在了同一張條凳上。
虎子無法,只好一屁股坐在劉娟兒身邊,條凳立刻變得穩如磐石。劉娟兒在桌子下自由地搖晃着兩隻腳,衝虎子笑着點點頭,表示滿意。
“喫飯,喫飯,喫飽了還要幹活”劉樹強搓着手,接過胡氏遞來的飯碗。
胡氏邊爲劉娟兒盛飯邊嗔怪道“就記掛着幹活,這人又不是鐵打的吃了飯,你和虎子去屋裏歇一歇。看樣子,表嫂一時半會兒也不得回來。”
最後一句話,她是壓低聲音對劉樹強的,形同耳語。
劉樹強想了想,從善如流地點點頭,對兒女們讓一讓,開始扒飯。
胡氏在炒韭菜的盤子旁邊放上一碟腐乳,夾起一筷子韭菜,在腐乳裏蘸蘸,放到劉娟兒碗裏,笑着“娟兒,趁熱喫。”
劉娟兒點點頭,彆扭地看了一眼手中的筷子,頭一次覺得喫飯有點難受,因爲她自重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用筷子來夾米飯。這米飯不同於玉米糊糊,糊糊只用往嘴裏趕,米飯也那麼喫,就真的成豬娃子喫食了她的手,筷子都是成年人慣用的尺寸,粗長沉重。劉娟兒努力地別了半天也沒法好好拿筷子,只好一把抓起,捅到飯裏,就像很多不會用筷子的孩一樣。
一家人熱火朝天地喫飯,劉娟兒夾飯菜時總是顫顫悠悠地往下滑,一口飯總有半口要落回碗裏。胡氏看她這樣,也見怪不怪,只是不停地替她添菜。
劉樹強笑着點頭“噯這就對了,你做哥哥的,是該幫着娘照顧你妹。”
虎子翻了個白眼,錯眼一瞧,只見劉娟兒嘴裏塞滿了飯菜,鼓着腮幫子,邊咀嚼邊忽閃着大眼睛看着他,就像一隻正在喫東西的花栗鼠,十分逗人。
“恩恩”劉娟兒嚥下一口飯,用筷子敲敲碗沿,巴巴地看着虎子。
虎子裝作沒聽見,自顧自地扒飯。
“哥劉娟兒嘟着粉嫩的紅脣,又扭扭身子,端起飯碗往虎子眼前湊“我沒菜菜了”
虎子狠狠瞪了她一眼,憋着氣探起身來,一連給她夾了好幾筷子韭菜。
“這麼多,娟兒喫不下。”劉娟兒得意地笑笑,又撥回給虎子一筷子菜。
虎子哼了一聲,幾口吞掉韭菜,含含糊糊地“你也有喫不下的時候”
劉娟兒一正經地點點頭,湊在他耳邊低聲“虎子哥那麼能幹,不是也有不知道怎麼用一個雞蛋做出四個雞蛋餅的時候嗎”
虎子一噎,差點將嘴裏的飯全數噴出來。
劉樹強和胡氏在桌子對面喜滋滋地看着這對兄妹“其樂融融”的樣子,覺得心裏暖呼呼的,嘴裏的飯菜也特別香。
這子喫癟的樣子還挺下飯的,劉娟兒一邊欣賞,一邊喫的津津有味。她感覺要讓虎子打開心結是有些難度的,所以,就這麼不時地你噎我一下,我噎你一下,過招,慢慢滲透,讓他習慣自己的存在,習慣跟自己擡槓鬥嘴,只是一個聰明女人不動聲色的心思。
午膳後,劉娟兒幫胡氏收拾,劉樹強在院子裏溜了一圈就回房歇息了。虎子想到剛纔被那丫頭一句話噎到,心裏不太痛快,便提前去後廚裏做馬豆蓮。
胡氏不捨得讓劉娟兒刷碗,將她哄到院子裏去玩。
又不是真的孩子,難道還去捏泥巴不成劉娟兒鼓鼓嘴,錯眼瞧見虎子從後廚裏搬出一個木模子,扛到井邊打水洗刷,便也湊了過去。
這木模子是一個大型的扁長方體,裏面是一格格方形的木格,劉娟兒幫着虎子拿布巾去擦拭,邊看邊好奇地問“這個是做馬豆蓮的是不是要把江米蒸熟的飯搗爛了,填到這格子裏”
“你連涼糕都會做”虎子瞥了她一眼“這也是以前學會的”
“呃”劉娟兒眼珠一轉,趕緊搖搖頭“可能是以前那個廚房裏有人做過,我看多了就記得了,平時也想不起來,只有看虎子哥做才記得起來”
“去去,我可沒工夫陪你瞎鼓搗。”虎子將木模子擡起來,抖了抖浮水,沉着臉警告她“不許再進後廚搗亂,這馬豆蓮的材料不多不少,剛好只能做三十個,這可沒你的份一邊玩兒去”
哼劉娟兒瞪着虎子離去的背影,臉上滿是不服氣,這子狂什麼以爲我只會喫呀我做的涼糕肯定比你做的強
甩着手在院子裏晃悠了幾趟,劉娟兒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她天不亮就起來做雞蛋餅,又跟着家人在點心作坊忙了一上午,年幼的身子有些受不住。她歪着腦袋想了想,狡黠一笑,蹬蹬地跑到柴房裏,四仰八叉地躺到虎子的木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