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生美味佳人 >第二十五章 雜菜燙飯
    西街,豆苗衚衕。

    方思勞和萬氏一前一後走出萬氏孃家的大門,一邊剔着牙一邊揉着飽脹欲裂的肚皮,兩人都帶着喫飽喝足的懶散勁兒。

    因近期風評欠佳,又要裝窮,這兩口子已經多日沒有痛快喫過一頓了。

    萬氏緊跟兩步,扭着粗腰繞到方思勞前面,一邊昂首挺胸地走一邊滿臉鄙夷地“虧你好意思一分禮都不帶,還足足吃了一整個醬豬肘子”

    方思勞垮着臉笑道“看你的,咱在北街做戲裝窮,到這西街也不能突然就擺闊氣呀再了,誰讓我是岳母面前的得意人呢”

    “我呸得意個屁還不是你死皮賴臉一張賤嘴跟甜菜地裏種出來似地,臉皮比城牆還厚我娘操勞了一輩子,女婿的福享不到,還要掏私房錢來給你這老鱉驢加菜”萬氏啐了一口,步子邁得又穩又大。

    如今她在方思勞面前頗有些揚眉吐氣,因爲方思勞不敢不處處討好伏低做地哄着她,但凡有一絲不高興,她都能話裏話外地常壓他。

    “這是發的哪門子脾氣不是你硬要回孃家蹭飯來着”

    “那怎麼能一樣我要來,又沒讓你跟着往常求你跟我回孃家你還不樂意,如今倒好,哪兒有肉腥兒就往哪鑽,呸,老不要臉”

    聞言,方思勞也不惱,只是揹着手跟在萬氏身後一拱一拱地貼身走着,不時嬉皮笑臉地湊到她耳邊蜜言兩句,哄得萬氏愈發得意。

    不會生兒子的老潑婦且讓你得意兩天等我賣掉倆娃子,把錢弄到手,再將你同那老憨頭一起做掉到時候,胡櫻桃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方思勞揣着心思,一時暗怒,一時得意,一時春心蕩漾,一對眯縫眼刁滑地轉個不停。

    兩口子路過西街菜市,剛走過肉鋪,突然聽到有人嬌滴滴地同萬氏打招呼。

    “芳馨呀這是回孃家了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萬氏扭頭一看,只見肉鋪的老闆娘正對她笑得一臉嫵媚。

    這肉鋪老闆娘閨名張春華,年輕時因膚白貌美,又最愛啃肉骨頭,被人取了個諢號名爲“白骨精”。白骨精出嫁二十來年,日日都有閒人懶漢摸到跟前獻殷勤,偏她男人又是個醋缸這麼多年來,光是被她男人打斷腿的就不下三人。

    如今張氏已徐娘半老,卻也還保有幾分姿色,她喜歡將兩邊胳膊的衣袖挽得高高的,露出兩彎雪白的藕臂,成日也不做正事,只是扭着腰肢在油膩膩的肉案後面慵懶地走來走去。謝屠夫多年勸無效,只好眼不見心不煩,隨她作態。

    見到張氏這張抹着香粉的臉,萬氏頓時一臉鄙夷,她錯眼瞧見身邊的方思勞對張氏擺出一臉色眯眯的笑容,心中怒氣更甚

    這張氏是西街的老街坊,也是萬氏做姑娘時的老相識。

    姑娘家們扎堆相伴,號稱手帕之交,偏這兩人與衆不同。萬氏與張氏從到大都好喫懶做,曾經頗有些志趣相投。萬氏曾偷出家裏的蒸紅薯與她分食,打那以後,兩人好作一團,並以姐妹相稱,可謂“紅薯之交”。

    可惜好景不長,自打張氏嫁給肉鋪的謝屠夫後,日子過得有滋有味有油水,比萬氏強上許多,時日一長,兩個遠近聞名的懶婆娘難免被旁人拿來比較。

    西街有一段流傳甚廣的童謠,經常被主婦們用來教育自家女兒勤勞持家。

    那段童謠是這麼的“街頭有二懶婆娘,一懶白來一懶黑,白進肉鋪油鞋底,黑進餅鋪當煤灰,鞋底擦油滑炕頭,煤灰揚塵黑身胚。”

    從前萬氏每每回孃家,總有好事者湊到她跟前念童謠。萬氏不服氣,看張氏也越來越不順眼,一個水性楊花的老青瓜,憑啥將自己比成鍋底灰

    但這人比人,確能氣死人。兩個懶婆娘在婆婦們嘴裏形同一出,在閒漢們嘴裏卻背道而馳,男人們貪看“白骨精”的美色,哪裏在乎她懶不懶這閒話聽得多了,萬氏也漸漸被張氏比得沒了心氣,極少再同她打交道。

    來張氏也不屑理會萬氏,此時卻主動熱情地打招呼,實有些令人意外。

    方思勞見萬氏黑着臉不接話,便幾步“供”到肉案前,涎着臉笑問“這不是白娘子嗎閒來無事,可還安好”

    張氏被他一句“白娘子”逗得捂嘴大笑,萬氏頓時氣紅了眼,跳將起來幾步衝過去扭住方思勞的耳朵向後一拖,疼得他呲牙咧嘴。

    方思勞有些掛不下面子,縮頭黑臉地對萬氏怒道“你這婆娘又發什麼瘋”

    萬氏朝他臉上響亮地啐了一口,叉腰罵道“呸什麼白娘子她是你哪門子娘子你要是不怕死,我就將謝屠夫叫出來,看你這老腰受不受得起打”

    提到謝屠夫,方思勞頓時有些泄氣,訕訕地捂着耳朵躲到一邊。

    張氏渾不在意萬氏的指桑罵槐,只是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指頭上的金戒指,嘴裏漫不經心地“我芳馨啊,多日不見,你這脾氣可見長啊。我也沒別的意思,只是聽了點事兒,想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可別不識好歹呀”

    萬氏滿臉戾氣地瞪着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有話快有屁快放”

    張氏眼中一閃,慵懶笑道“嘖嘖,這般粗鄙,難怪攏不住漢子的心嗐,多的我也不了,上午有個水靈靈的媳婦來咱鋪子問過肉價,那腰身,那眉眼,嘖嘖,倒退十年我還敢一比可惜她問了半天也沒買,一看就是個窮家媳婦後來我聽北街的賴三兒那娘子姓胡,她男人如今在你們作坊裏幫工”

    “你啥”萬氏整張臉都黑透了,她兩步衝到張氏面前,恨不得伸出手去扯她的前襟“你那妖精來問過肉價”

    張氏瞥了眼方思勞,意有所指地笑道“可不是我還你們兩口子如今定是發達了,你當家的給的工錢豐厚,要不然,人家還能來買肉”

    萬氏氣得渾身發抖,她見肉案上攤着一堆碎豬骨和一把剔骨刀,恨不得抽起那刀返身朝方思勞的身子上捅個十來下。

    張氏見她盯着肉案直喘粗氣,笑吟吟地用荷葉包上一些碎骨,就手塞到萬氏懷裏“噯,寬厚待人也別苦了自己,你也不容易,這些拿回去燉湯吧”

    萬氏狠狠瞪了她一眼,氣咻咻地扭過身,拖起方思勞就走。

    待走到轉角陰暗處,萬氏猛地擡手抽了方思勞一個大耳光,怒道“你是不是揹着我給胡櫻桃那個妖精塞錢了今兒不清楚,老孃饒不了你”

    午後的日頭漸大,照着肉鋪油光水滑的案板,將點點光斑反襯在張氏的額頭上,顯得她的臉有些怪異靈奇,分不出那臉上的表情是哀還是笑。

    張氏略微扭頭朝鋪子側面的陰影處瞥了一眼,細聲細氣地“賴三兒,別躲了,人都走遠了,也不知你是打的哪門子官司,偏求我來做這一通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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