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才離開一會兒，怎麼就圍過來這麼多人
虎子疑惑又焦急地擠進人羣中，好不容易擠到桌邊的位置，卻生生被一把推開，推他的少年矮他半人頭，身着布衣，目無表情，有着與年齡不符的陰沉霸氣。
“你幹啥”虎子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旁邊卻有人接連將他往外推。
“懂不懂先來後到呀”
“就是，今兒這食賭局的籌碼可豐厚，誰也別想跟我搶”
虎子急了，一柺子將推他的人撞開，被撞的人也急了，罵罵咧咧地要動手，一團人七手八腳地撕扯在一起。
劉娟兒錯眼瞧見，忙疾步走到人羣前，指着虎子對坐在桌首的少年“這是我哥，放他進來吧”
那少年淡淡一笑，對布衣少年擡了擡下巴。
那布衣少年兩下推開閒雜人等，稍一用力就將虎子提拽出來。
虎子無暇與他計較，兩步走到劉娟兒身邊，低頭急聲問“這是在幹啥”
劉娟兒對他甜甜一笑，指着桌面上三個倒扣着大碗的巨大瓷盤“那幾個哥哥開食賭局，要是能猜中盤子裏的食材，就可以全部贏回去”
爲首的少年左右兩邊坐着一胖一瘦兩個年齡相仿的公子哥兒，胖的那個搖着摺扇一臉不屑，瘦的那個賊兮兮地盯着劉娟兒如花的臉。
“胡鬧你攙和這些事兒做啥都是做籠子蒙人的，快跟我出去”虎子兇了劉娟兒一句，拉着她就想往外走。
“且慢”爲首的少年悠悠放下茶杯，一臉和善地“兄弟莫要誤會，令弟已經答應參賭，且我們在此並不爲聚賭，更不會蒙人，只爲接濟貧苦人家。”
坐在他左邊的高瘦少年嬉皮笑臉地接口道“可不是，咱幾位可不是閒着沒事兒跑這西街聞塵土的這盤子裏可都是金貴食材，若能猜中，拿回去換錢度日可不正好麼我們白少爺何須蒙人行騙這東西能亂喫，話可不能亂呀”
“咱家不需要，而且賭局就是賭局，我弟弟年紀不懂事，不能參合這事”
虎子冷冷地打量了爲首的少年幾眼，板着臉對一臉怯怯的劉娟兒罵道“你膽子夠大竟敢賭博看我回去不讓爹打你的屁股”
“他不幹就不幹，我來”有人撲到桌邊，順勢將劉娟兒擠開。
“就是，佔着茅坑不拉屎白公子難得來開一次食賭局，上次就有人贏走了十鬥鮮稻米人家可不是蒙人的”
周圍的人七嘴八舌什麼的都有，布衣少年幾個冰冷的眼風飛過去，那些聒噪的聲音立即沉寂下來，他抓住那個撲到桌前的人的衣領，隨手一扔，那人嚎叫着離地而起，跟斷了線的風箏似的掉回人羣裏。
劉娟兒見勢不妙，拉着虎子的衣角低聲“哥，你別跟他們硬碰不是我自己要賭的，這是趕上了，我也沒法子呀你就讓我猜一猜，猜不對咱就走還不成麼我剛聽人了，他們是真的要佈施食材，不是聚賭害人”
虎子沉着臉不話，那布衣少年犀利地看了他一眼，面帶幾分威脅之意。
劉娟兒警惕地到虎子身前，對一臉雲淡風輕的白公子問道“怎麼猜”
白公子用手撐着自己略帶幾分稚氣的白嫩下巴，擡起摺扇指着三個瓷盤“一盤入水身價漲，一盤入火現白煙，一盤鯉魚堵喉死，近期災民氾濫，這三樣食材中有一樣漲價不少，甚至一斗難求，弟弟，你可能猜中”
漲價一斗難求入火現白煙那不就是精麪粉嗎可惜了，要是真和他的那樣，麪粉都漲價了，自家的生意豈不是要泡湯
劉娟兒皺着臉，面朝瓷盤吸了吸鼻子，指着中間那個大盤“麪粉，上等的精細麪粉。”
白公子眼前一亮，笑着對布衣少年擡了擡下巴，那布衣少年點點頭，上前一步揭開瓷盤上倒扣的大碗，一大盤白如細雪的麪粉呈現在衆人面前。
“哎喲中了第一把就猜中了”衆人興奮地拍手叫好。
矮胖的少年頓時張大了嘴，雙手死死擰住摺扇，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高瘦的少年對劉娟兒伸出大拇指，眼中閃着興奮的精光。
白公子頗有興趣地打量着劉娟兒，驚歎此人年紀雖，卻靈秀過人。
他對布衣少年笑道“卞鬥，你給他們裝起來吧，這位弟弟的鼻子真靈”
劉娟兒接過打包好的麪粉，只覺得雙手沉甸甸的，突然醒過神來，對着包裹興奮地聞了又聞。
白得這麼多面粉，那不用進貨也能做一段時間的買賣了興許等做上道，價格又會跌回去呢思及此，她高興地擡起臉對布衣少年笑道“謝謝扁豆大哥。”
噗白公子噴了一桌子水，捂着肚子拍腿大笑。
“扁豆大哥”冰塊似的臉上絲毫不見表情，他只頓了頓，看着劉娟兒冷淡地“鄙姓卞，單名一個鬥，爭鬥的鬥。”
一邊的虎子見那高瘦少年涎着臉不住地打量劉娟兒，頓時覺得渾身不舒服，他將包子夾在胳膊下，對白公子一拱手，道了聲謝就要走。
白公子大笑一場，好不容易順過氣來，忙對虎子擺擺手，急聲道“你家弟如此聰慧，不如再猜兩題，全部贏回去不好嗎”
虎子裝作沒聽見，摟着劉娟兒大力擠出人羣，這次卞鬥沒有阻攔，他疾步如飛，很快就走沒了影。
豆花攤內，又有人陸續參與食賭局，卻怎麼都猜不出其餘兩味食材，矮胖少年的臉色好看了些，只是不時用陰沉的眼光去瞅那談笑風生的白公子。
虎子剛剛走到流民所大門前，突然想起劉樹強還在西街早市。
他急忙將劉娟兒放下，又把包子塞到她懷裏，板着臉囑咐道“都怪你今兒正事都沒辦成我去找爹，你快回家，不許到處亂跑”
劉娟兒撇着嘴目送虎子走遠，想到現在回去若是娘問起來還不知怎麼解釋，便在大雜院門口尋了片乾淨的地方坐下。
她從油紙包裏拿出一個包子，就手咬了一大口。
包子是肉餡兒的，味道還不錯，就是麪皮有點粗，嚼着挺費勁的。
劉娟兒擡起包子仔細看，發現這面纖維粗糙，表面發黃，看來不是什麼好麪粉。想來那公子的應該不假，現在做買賣的估計都用不起好麪粉了
一片陰影徐徐靠近，劉娟兒敏感地擡起頭，只見五六個衣衫破爛，拖着鼻涕的黃毛童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劉娟兒眨眨眼，擡起手中咬了一口的包子問“要喫嗎”
打頭的男童看起來比劉娟兒略長兩歲，他吸吸鼻子，討好的笑笑，接過包子掰成幾瓣，逐一分給身後的夥伴。
一個圓頭圓腦的豆丁撲到劉娟兒身邊，抱住她的胳膊，一臉崇拜地“哥哥，你剛纔真厲害一猜就猜中麪粉了”
看着他乾淨黑亮的大眼睛，劉娟兒心中一軟，笑着伸手捏了把他的臉蛋，又招呼他們幾個坐下，將包子都取出來分了個乾淨。
“你們是新近院子裏的嗎”劉娟兒好奇地看着狂啃包子的髒孩們。
打頭的那個童咧嘴一笑，含着包子哼哼地“我們沒家，就在西街混着我是老大，叫麻球，這是紅薯、豆芽、饅頭、大蔥和蔥。”
劉娟兒恍然大悟，原以爲這是一幫流民帶進來的孩，現在看來應該是一羣在西街廝混的流浪孤兒。
大蔥和蔥是隊伍裏唯二的女童，身板瘦骨伶仃的，頭髮又黃又枯，蔥大口咬着包子，高興得淚光閃閃，彷彿喫到什麼珍饈佳餚一般。
劉娟兒看她可憐，同情地嘆了口氣，又從懷裏摸出兩塊雜糖遞了過去。
“哥，你真好，我和姐姐以後給你當媳婦兒”蔥捧着雜糖，高興得又蹦又跳，又將一臉忸怩的大蔥拉過來“對吧姐姐，你做大來我做”
劉娟兒被她逗得大樂，這麼的女娃娃，這種葷話真不知是打哪兒聽來的
她笑着搖搖頭，正準備教訓她兩句，突然聽到麻球大吼一聲“跑”
豆芽手腳奇快，奪過偌大的麪粉包裹撒丫子就跑。
一眨眼的功夫，剛纔還其樂融融喫着包子的幾個童都跑了個乾淨。
劉娟兒頓悟，氣得臉撒白。
她見豆芽跑得兩腳翻天，知道追不上，便盯着個頭最的蔥旋風般追去。
一行的身影逃入西街不知哪道衚衕裏，配合默契地分散開來。
劉娟兒疾步如飛，盯準那個最矮的身影，猛地向前一撲，將瑟瑟發抖的蔥撲倒在地。
“搶麪粉的那個逃到哪兒去了”劉娟兒虎着臉，擰住蔥瘦得只剩一層皮的臉，威脅地揚了揚拳頭。
蔥嚇得大哭，鼻涕眼淚糊了一滿臉。
劉娟兒見她手中還緊緊捏着兩塊雜糖，氣急敗壞地摳出來扔到地上，揪住蔥的頭髮怒吼道“你不，我就把糖都踩碎我看你喫啥”
蔥驚恐地捂住臉，泣不成聲地喊道“別踩我的糖別踩我的糖”
劉娟兒心中一狠，兩腳將那雜糖踩碎，氣呼呼地扔下蔥。
蔥匍匐在地，一邊大哭一邊用雙手去攏那碎成粉末的糖渣。
“放了她吧我讓豆芽把麪粉還給你”
劉娟兒猛一回頭，只見紅薯正兩眼通紅看着她。
似乎怕她不信，紅薯又上前一步，皺着臉對她急聲道“我還告訴你一個來錢的點子真的真能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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