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啥，這些燒烤可以端出去了。”劉娟兒見紅頭呆呆的眼神有點不對勁，便將一個裝滿了各色燒烤的大托盤擱在他手中，隨着托盤朝下方一沉，紅頭陡然清醒，忙點了點頭，依舊有些呆呆地捧着托盤朝外堂走去。
“鐵叔，紅頭是不是看到紅薯了”劉娟兒湊到揮舞着剔骨刀的鐵捕頭身邊，卻見一片脆骨迎面飛來，又快又準地打在她鼻子上。
“娟兒，你躲開些。”鐵捕頭將她輕輕推開，一邊剁羊羔子一邊低聲道“肯定是瞧見了，但應該猜不到原由，何況你們鋪子如此忙亂，我倒不知他能想到何處去你付清大哥已經帶着紅薯去驗傷瞧病了，大抵晚間就能回來。”
翔子幾步上前將劉娟兒拉到一邊輕聲問“娟兒，你是咋給羊羔子配得料啊，剛剛鐵叔嚐了一片，怎麼有點兒發酸呢饅頭也嚐了一片，不信你問饅頭。”
聞言，饅頭點着胖墩墩的臉接口道“鐵叔嘗的那片味兒有點重，我嘗的倒還好，但是有點兒發酸，娟兒姐姐，你快想想有啥地方不對勁兒，這羊羔子還合適給客人們喫嗎”
劉娟兒一臉驚詫地湊到鐵捕頭身邊撈了一片肉放進嘴裏，仔細嚼了嚼，還沒等嚥下去，她卻突然皺起臉，“呸”地一聲吐了出來
“鐵叔你快別切了”劉娟兒一臉沮喪地拉住鐵捕頭的衣襬，用力晃了晃“我這是忙糊塗了，把醋水當成清水給那羊羔子洗了一道怪不得酸呢這哪能給客人喫呀嘖白費了這麼好的羊羔子鐵叔，你咋還切呢”
鐵捕頭放下手中的剁骨刀，回頭對幾個娃子笑了笑，嘴角彎彎地“娟兒別難過，人總有失手的時候。雖這烤羊羔子肉不好給客人嚐了，但我想着也別浪費了，等你們忙完這陣，我讓人送到北街去給乞丐們加餐。”
饅頭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擡着兩疊厚的肉下巴對鐵捕頭問“鐵叔，你要把這麼好的肉給乞丐喫哎呀，快別呀明明只有一部分地方發酸嘛，這麼好的肉，還是讓我和祥子哥帶馬蹄衚衕去給大蔥蔥加餐吧”
“你懂啥”翔子瞪了他一樣，一邊走到砧板邊幫鐵捕頭收拾羊羔子肉一邊“劉記燒烤鋪現在是在全城都有名，但燒烤價格貴，也不是人人都喫得起，特別是北街那塊兒的人我鐵叔這是要幫咱劉叔家裏積德積福呢也好在別處宣揚宣揚，或許有人吃了羊羔子肉，覺得嘴饞，寧願省喫儉用也要來咱新鋪子裏嚐嚐燒烤呢”着，他快手將兩條切好的羊腿收拾到一邊。
在翔子看來，烤羊腿是羊羔子身上最香的部分，雖他很贊同鐵捕頭的做法，但依舊有些眼饞地摸了把那嬌嫩的外皮。
劉娟兒一拍腦門，轉到鐵捕頭身邊嬌笑道“鐵叔，這麼着吧，咱家在紫陽縣也呆了這麼些年頭了，西街北街都有一些相熟的舊街坊，這羊羔子不酸的地方就留着去給舊街坊們送禮吧酸的地方給乞丐們，鐵叔，你看這樣成不”
鐵捕頭微笑着點了點頭，也不顧上搭話，隨意將那羊羔子各處都揪下一絲肉來品嚐，等他嚐了個遍，又將酸的和不酸的肉分開，最後指着兩條切成片的羊腿“這兩條最入味，絲毫不覺得算，很是清香可口，這個你們自己留着吧。”
“娟兒，你愣着幹啥呢下單又來了”虎子急匆匆跑進後廚，見三個娃正你瞅着我，我瞅着你，臉色都不太好看，以爲他們是累着了，忙湊到劉娟兒面前“要不，你先歇歇，我來做燒烤，前面就讓大慶阿狗他們頂着，呆會兒我把紅頭和五子叫進來一起動手，你看咋樣”
“不了，哥，還是我來吧饅頭快不夠了，翔子，你們也快點動手開始做饅頭吧”劉娟兒衝虎子搖了搖頭，努力壓下滿腹辛酸，扯着笑臉在虎子的衣襬上擦了把手“今兒咱們是開張的買賣，我還不放心丟開手給哥來做呢”
“這丫頭就你能你還看不起哥的手藝嘿我就算烤不好那野味，其餘簡單的燒烤總能做個八九不離十吧虎妞”虎子似笑非笑地瞪了她一眼，又親暱地颳了把她的鼻子，走出門去的時候還順手拍了拍翔子的肩膀。
翔子嘆了口氣，對劉娟兒輕輕點頭，拉着饅頭到案板前取來麪粉開始做饅頭，劉娟兒轉身守在火盆前，將下一批燒烤擱上鐵架，又用扇子扇了把火，臉上一片灰灰的淡污。她不停手地做燒烤，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暫且將滿心酸澀壓住，不去想紅薯的慘狀。
這會子於情於理也不能同爹孃和虎子哥講明，否則今兒這生意就沒法做了，鋪子的口碑肯定也會受到影響但自家這買賣已經不止關乎於一家人的活路，且還連帶着關乎於向家的情分，即便啥都不考慮，總也得想想白奉先爲了他們家能用上辣椒，做了多少努力吧想着有好幾日沒見着白奉先了，也不知他科考準備的咋樣了，來不來得及參與今年的鄉試聽虎子哥，科考也有好幾級呢，從紫陽縣縣衙初試開始到太嶽府的統考，估計肯定趕不上八月末的秋闈了那就還得等三年，劉娟兒天馬行空地越想越多，生生烤糊了一串豬皮。
她“呀”地一聲跺跺腳，忙撿起那半焦的豬皮扔到一邊，又不停手地將烤熟了的燒烤起爐，放在乾淨的大瓷盤裏。翔子將捏好的饅頭上了蒸籠，回頭見劉娟兒哭喪着臉，也滿心不是滋味，指着那烤焦的豬皮正要話，卻見饅頭一步上前，撿起那豬皮兩口啃了個乾淨。只見他一邊喫一邊含含糊糊地“娟兒姐姐，甭擔心，烤壞的都由我來喫嘿，你還別，這豬皮烤焦了更香呢”
劉娟兒和翔子都被逗樂了，兩人一起涌上去捏饅頭的胖臉，只捏得他哇哇大叫，三個人正在嬉鬧，鐵捕頭捏着幾張油紙走了進來，見娃子們恢復了活潑的脾性，便也寬了寬心，兀自將切好的羊羔子肉分批用油紙包好。
只等鐵捕頭將一捆包好的羊羔肉指給翔子和饅頭看，是分給他們帶回去的一部分，紅頭又滿頭大汗地跑進後廚，問也不問一聲就伸手去端擱置在一邊的燒烤盤子。
“你且等等。”鐵捕頭攔住他，對翔子努了努嘴“這批燒烤你和饅頭去送，我要和他兩句話。”
“哦”翔子沒多想，又跑去蒸籠旁邊看了看，最後數出了一盤熱好的舊饅頭，扭頭只見劉娟兒已經快手將一個瓷盤的燒烤分成了兩盤，他會心一笑，協同饅頭一起端着燒烤和饅頭去了外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