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不足的是,方五老家那頭的旁親裏不打招呼就跟來了幾個嘴碎的婆娘,聽桂落並非頭婚,都有些拿腔作調地明朝暗諷,弄得方五的老孃十分尷尬。芳曉畢竟是桂落的全福娘子,未免場面鬧得不好看,她還得去幫着周旋兩句,只好對胡氏連聲抱歉,又讓去喚最穩妥的立春來接手陪着胡氏。
立春只跟着丫鬟們匆匆用了幾口飯就疾步前來,卻見芳曉有意提前一步端着空茶壺來到主院的主房門口裝作要去兌水的模樣,只等她錯身而過時,芳曉便壓低嗓門輕聲道“我專程把你喚過來,也是想給你一個機會不拘如何,你今兒就去給娘子服個軟吧有話就光明正大的好好,娘子又不是個不講理的”語畢,她便抱着茶壺疾步而去,只令立春心中陡然冒出些惴惴不安。
立春嚥了口唾沫,揣着心思邁進房門,卻見胡氏正臉色蒼白地癱倒在房中的太師椅上,眼見當真是累得不輕。立春當下也有些心急,忙疾步湊上前去伸手扶住胡氏的胳膊,一臉關切地輕聲問“想是有太多人過來道喜,累着娘子了吧我這就喚人送熱水進來恩不過丫頭們忙了一天,中午也沒好生喫兩口,我怕她們餓着肚子伺候不好人,還是我去燒水吧娘子且等等”
胡氏擡起一手揉了揉自己僵硬的下顎,扯着立春的衣袖輕聲道“別急着忙活,你又哪裏好生喫過幾口飯還是先陪着我歇歇吧你端個圓凳子坐過來,陪我話解解悶,唉今兒這喜宴算是賓主盡歡,想來是我上了年紀了,經不住累了,這以後的事兒還得靠着你和芳曉來幫我一把呀”聞言,立春鼻子一酸,忍不住涰着眼淚跪倒在胡氏身前哽咽道“是我不體諒娘子的苦心,娘子打我罵我纔是正經,這會子還記掛着我喫沒喫飽飯,真真讓我無臉見您”
胡氏悠悠嘆了口氣,強撐起身子坐起來一些,伸手摸了摸立春的額發柔聲道“你們這幾個丫頭自打進了咱家的門,我就是最看好你的你行事穩妥不輸芳曉,心思敏捷不輸桂落,且還是個水靈靈的黃花大閨女,誰見了不喜歡就其餘那幾個丫頭,原是各有各的長處,也各有各的缺陷,但你一直在花費心思調教她們,我也不是個睜眼瞎如今我也不逼着你嫁人,你就給我一句明白話吧終生大事可是咱們女人家一輩子的事兒呀,你就沒啥想法”
聞言,立春一臉羞愧地抹了把眼淚,垂着頭輕聲道“不敢再瞞着娘子,我只是隻是很怕碰着男人家不知如何能才能面對自己以後的夫君這才娘子,我想想就嚇得心裏發慌只因以前才滿十歲的時候在我原先的主家見過見過一些下人們只見的齷蹉事是以才”
原來如此胡氏恍然大悟,急忙伸手將立春拉起來好,擡着下巴苦口婆心地勸解道“你這個傻丫頭呀怪道剛進門就跟我不願做虎子的通房,唉,可憐一個女娃就撞見那些個齷蹉事兒,竟嚇得你視男人如同洪水猛獸但即便是這麼着,你總有一天也要嫁人的吧莫非等成了個老姑娘還守在我身邊伺候着,那讓我於心何忍唉你這丫頭咋這麼讓人心疼呢”
“是我不好,我讓娘子爲難了”立春擡起自己泫然若泣的嬌顏,眼淚汪汪地看着胡氏伸展不開的眉頭“或許或許等我再年長几歲,能想通也未可知不怕娘子笑話,幾月前被那個姓姜的用迷藥迷倒後,眼見她就要欺身而上,我連死的心都有了過後有知道他其實是個男兒身,我還哭了好幾夜這也是娘子人心好,憐惜我不懂事兒,若是換個主家,哪裏還理會我一個丫鬟的死活不拘咋樣的男人,拉出去配了就是了娘子你待咱們真好”
胡氏呆在燈光昏暗的主屋內好生安撫了立春一番,而大廚房裏依舊是一派燈火通明。除開早就屁滾尿流跑下了山的顧陸凡,其餘的魯菜廚子李幺三和家常菜好手應祥如聽東家要聘請他們到酒樓當廚子,簡直是喜出望外李幺三的妻兒老還在縣中的遠親家暫居,虎子將胸膛拍得震天響,許諾他一錢銀子的月錢,包三餐,且擇日就給他的家人安排住處
包喫包住月錢還這麼高,打哪兒去找這麼好的工李幺三笑得一張馬臉都拉圓了不少,捧着工錢連連點頭,很快就跟着石頭去虎子安排好的地方休息去了。劉娟兒趁熱打鐵,又拉着應祥如左問右問,這才知道應祥如的身世有些可憐,只因家裏的人逃荒的時候死絕了,沒人給她做主,捱到現在還是個老姑娘這麼多年來一直靠在各家各戶的後廚房當廚娘打零工勉強度日。
“祥如嬸祥如姐姐,你甭擔心咱們一定給你安排個合適的住處以後就莫要在外漂泊了,有我娘在,一定能給你上個好夫君呢”劉娟兒一臉甜笑地窩着應祥如的的雙手,卻見她激動地手指發抖,忙又眨眨眼打趣道“咋了不樂意啊你雖只會做家常菜,但是動作快出菜多,對咱們酒樓來是必不可缺的人才呢你放心,我到做到,一定讓你過上安穩的好日子”
只等應祥如也千恩萬謝地跟這石頭走遠了,劉娟兒、虎子和白奉先同時扭過頭,六隻眼睛死死瞪着正靠坐在案板邊喝茶喫點心的“硬骨頭”。豆芽兒卻是早就去尋她爹孃去了,唯有這個無名的女子死活都不肯同意留在酒樓當大廚,偏偏劉娟兒和虎子最中意的就是她,不論花費如何代價都想請這尊大佛進即將開業的酒樓坐鎮還是先打感情牌吧劉娟兒不動聲色地對虎子和白奉先使了個眼色,擺出一臉柔和的笑意湊到無名女子身邊輕聲問“大姐姐,你莫非就沒個名兒麼該讓我咋稱呼你呀”
“恩我想想啊”那無名女子放下茶杯,摸着下巴思了一番,突然一揮手輕聲道“就叫我花無婕吧這麼多年我出山少,花名代號假名倒是用了不少,這個好記,也不難聽,就這麼叫着也便宜”花無婕劉娟兒險些吐出一口老血,胸腔內似有一股火焰直衝頭頂,忍不住撇着嘴嬌聲道“咱又不是非得捆着你去酒樓當大廚,你不樂意就直,幹啥弄個假名來忽悠我若是不知你的真名,不瞭解你的過往,咱們哪裏就敢喫你做的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