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牆的另一側靜靜停着一輛青蓬馬車,車廂大概有八成新,側面的垂簾倒是用了些好布,不上寒酸,但也算不得多體面。一個腦袋上扣着草帽的男子正歪在馬屁股後面打瞌睡,瞧着像是胡舉人家的車伕,卻不知爲何會被晾在門外。肖衛朝車廂尾部狠狠盯了兩眼,臉上一沉,藉着端食盒的功夫對虎子使了個眼色。
“怎麼了有何不妥”虎子將兩個大食盒放入童兒手裏,趁着她跑進門去擺席面的功夫湊近肖衛身側。肖衛猶豫了片刻,摸着下巴低聲道“那個舉人家的馬車不太對勁呀車尾比車頭下沉了五寸,按車廂裏應該是空的,若不是年久失修,那就是車廂裏多半還藏了人”聞言,虎子驚訝地瞪大了眼“藏了人肖衛,你的意思是薛孫子又使陰招了那車廂裏藏着刺客或者探子”肖衛迎着虎子驚疑不定的目光沉聲道“少爺,我感覺那個車伕也有點兒不對勁”
爲了盛情款待胡舉人一家三口和跟來伺候的兩個婆子一個麻花,虎子讓酒樓送來的席面很是體面,足足有十菜一湯,另外還給下人們也配了單獨的五菜一湯。劉樹強就近在中福堂裏擺了兩桌,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實際上他和胡氏還得趕着去酒樓一趟,只陪胡舉人酌了一杯便連聲告退。胡氏卻是連一口熱菜也沒喫就帶着芳曉退出了外堂,只留下立春一人幫手伺候吉氏和胡茹素。
劉氏夫婦臨走前,虎子起身對胡舉人照了照喝空的酒杯,是要送爹孃一程。這麼一來,胡舉人身邊就只剩下一個高威了。正在隔壁桌給客人讓菜的劉娟兒不免有些奇怪,胡家這是怎麼了茹素姐姐跟威遠將軍相親這麼大的事兒咋能只帶兩個婆子和一個麻花跟過來呢至少胡舉人自己得帶個廝長隨啊什麼的
略顯空曠的外堂間,虎子正迎着劉樹強和胡氏驚疑不定的目光和肖衛聲話。肖衛一臉篤定地點頭道“少爺,我沒法是不是盛蓬酒樓的東家作祟,但那車廂裏一定是藏了人的既然少爺接車的時候沒發現不妥,那馬車上十有八九是制了隔間至於那個車伕我總覺得他有幾分眼熟”聞言,劉樹強和胡氏的眉心都跳了兩條,莫非酒樓的買賣又遭人給盯上了虎子抿着嘴思量了片刻,偏偏頭朝內堂丟下個眼神,肖衛即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姐,請您出來一趟,娘子還有幾句話要對姐”肖衛急匆匆步入中福堂,先對自斟自飲的胡舉人行了一禮,又面朝女客的方向軟軟笑道“娘子已經坐上馬車了,的看少爺是不捨得勞動她下來。”劉娟兒眨眨眼,敏銳地捕捉到肖衛眼中的一絲暗示之意,忙起身對吉氏乾笑道“胡夫人您隨意,茹素姐姐也別客氣,我去去就來”語畢,她幾不可微地對童兒擡擡下巴,令她跟着自己。
吉氏眼中閃過一道不明所以的神色,正想開口話,卻見胡茹素彷彿預料到什麼似的,親手夾來一塊芙蓉蛋放進她面前的碟裏“母親嚐嚐這個,我喫着不油膩。”吉氏只好把嘴邊的話嚥了回去,眼睜睜看着劉娟兒和童兒匆匆離去。胡舉人獨自坐在另一桌感覺十分不得勁,乾脆對胡茹素和吉氏招手道“劉家的家主都不在,就不用講俗禮了茹素,和你母親過來一起喫吧你定親在即,以後在父親身邊的日子也越來越少了。”吉氏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有出口。
胡茹素驚訝察地覺到劉娟兒眼中的一抹冷色,雖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卻也忍着沒當面問出來。吉氏一臉淡淡地笑道“你母親真是愛多禮,這不是早就議好了的章程麼”胡舉人跟高威喝得正酣,面帶薄紅地揮手笑道“不必多禮,客隨主便”劉娟兒這才點點頭轉入桌邊坐好,表面上沒什麼不妥,只是一口氣塞了兩塊魚肚進嘴裏直到上茶的時候胡茹素才發覺不妥劉大哥何故沒回按劉叔和胡嬸兒只是去酒樓虛晃一圈,劉大哥不是好了要陪父親喝酒的麼
喫過午膳,劉娟兒拖着胡茹素去三進院的廚房裏拾掇點心,麻花剛剛跟到院門口就被童兒給攔下了。童兒朝廚房努努嘴,對一臉迷惑的麻花輕笑道“咱們姐和胡姐好得跟親姐妹一樣,總跟我捨不得她出嫁呢咱還是讓她們私房話吧走,我帶麻花姐姐去我房裏玩”而後不由分拖走了麻花。麻花怎麼也想不到,此時他們家姐已經氣得一手捏碎了兩個青蘋果
劉娟兒嘆了口氣,輕輕擡起胡茹素捏滿果泥的右手,一邊尋來水替她擦洗乾淨一邊壓低嗓門勸慰道“我就知道那兩個妖精似的丫鬟不是你自己樂意要的,不然何必藏在馬車的隔間裏茹素姐姐,你這會子可別鬧今兒你母親要出席相親宴,你若是鬧得她沒臉,那你自己也得不到好”胡茹素緊咬着下脣顫聲道“那女人就是見不得我好過我我只樂意帶麻花和兩個經驗老道的婆子出來赴宴,父親一早就叮囑那女人不許讓那兩個妖精跟上馬車,她竟同我們玩陰的她、她莫非真是我長得不夠美,只能讓那兩個丫鬟跟進將軍府去籠絡夫君麼”
胡茹素氣得兩眼通紅,眸中浸滿沉沉的哀色。劉娟兒知道她雖然減肥成功但還是有些骨子裏的自卑,忙拍拍她的手背安撫道“別這麼想,那兩個丫鬟我見過了,妖里妖氣,誰知道是哪般來路將軍府裏怎容得下這種女人我娘和我過,即便是要在夫家擡舉通房丫頭也得是你信任的人才行你母親是想岔了,要籠絡爺們的心也不能用這種不明來路的狐狸精呀況且你還沒進將軍府,能不能穩尚且兩你知道你母親是打哪兒尋來的兩個狐媚子麼”胡茹素抽了抽鼻子,一臉灰心地垂頭道“吉氏是從她孃家尋來的人,我瞧着不像,父親也覺得不妥,那般輕浮的做派怕是從花街柳巷裏踅摸來的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