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生美味佳人 >第五百四十八章 爲母之心
    白奉先回白家不過七八日,已經將莊子東側臨山的祭田四周都逛了個遍。他每每在田埂上和農人拉話聊天時,隨口就能問些白家其餘主子輩的人壓根就聽不懂的農事。他甚至親自下田仔細查看過,發現這十六畝田地的土質算得上良好,其中有十三畝都是種的兩季麥,還有兩畝高粱地和一畝玉米田。

    如今第一輪秋收的作物質量還不錯,麥田要趕在入冬前種下冬麥,是以農戶們手頭的事還很繁瑣。白奉先也不多打擾,問過農事後就去附近的山林裏四處轉悠,他看到山林間離田邊不遠處有一片野生紫竹林,附近還有十來棵野梨樹和幾棵野杏樹,樹叢中和田埂邊開滿了點點明黃的野菊花,全都默默記在心裏。

    穿過樹林朝上走不到半里地的山腰處就是白家的祖墳,白家並非什麼百年世家,墳地的佔地面積並不廣,最上面一層頂中風穴的位置便是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的合膝墓,兩旁順次排開的十來座墓碑原被風蝕得有些字跡不清了,但白三老爺離開前特意讓人上山來草草修過墓,使得白老太爺這一層的墓碑看起來還算整潔。右邊是白老太爺幾個庶出兄弟的老墓,左邊一直到頂頭的位置都葬着白家的老祖宗們,白三老爺帶人加供的香火早已燃盡,只餘下些發黑的香茬子。

    白奉先朝上走了一截,順着最上一層的墓碑朝下看,很快就在第二層右側排三的位置看到了自己母親的幕。墓碑上“白氏三代長媳雲氏”的字跡還算清晰,墓碑的座基前也有兩支燒到一半才被風吹滅的三尺高香,香紙暗黃髮黑,香身足有拇指粗這是白奉先昨日纔來供上的,他故意沒等香燃盡就離開了。白奉先眼中一澀,掀起袍角匆匆來到雲氏的墓碑前跪下,取出打火石重新點燃兩柱香。

    白奉先對亡母磕了幾個頭,將順手採來的一束野花輕輕擱在香盆前,若有所思地看着香盆一側的一個空瓷盤。瓷不是什麼好瓷,盤中空空如也,盤邊甚至還掛着一片碎雞皮。白奉先伸出手去拖開瓷盤,冰冷的指尖朝後一挪,卻見盤底的土面上赫然呈現一堆雞碎骨,看邊緣的齒痕應該是山鼠之類的型野物所爲。父親他居然把整盤燒雞都端來母親的墓邊供奉莫非他和母親曾有過真情

    這如何可能白奉先想到自己每每遇見劉娟兒時發自內心的酸澀柔情,實在不能理解,若父親當真對母親有情,爲何能將他們母子的尊嚴和真心都踐踏在腳底父親隱藏在心中多年的祕密究竟是什麼怕是連二叔也不盡然清楚娟兒的對,我以往只會一味頂撞父親着實是糊塗,反將自己陷入了泥濘之境事到如今也不知以情動人這招還管不管用思及此,白奉先草草收起瓷盤擡腳離去,他一路想着心思,尚未走到田邊卻被斜刺裏衝出來的一個人影攔在途中。

    “他是什麼意思”白奉先眉頭高皺地瞪着嬉皮笑臉的阿滿,阿滿躬身行了一禮,毫不退縮地連聲道“白爺,咱們少主可記掛着您吶您就這麼一個人回來,身邊又沒有個得用的伺候人,這來來去去的也不方便咱少主了,讓我暫時就跟在您身邊幫着跑腿兒您有啥物什要進縣城去採買麼您可別跟咱少主客氣,我是他的隨從,也就是您的下人,您大可放心交代我去跑腿兒”

    白奉先目光灼灼,摸着下巴打量着阿滿,半響才哂笑道“這麼我還非得承他的情瞭如若不然他一個不順心放把火燒了我白家的莊子可怎麼好那裏面到底還住着幾個白家人,我不救是不顧骨肉親情,救了怕是要得罪你們少主了我就想不明白,有何事不能打開天窗亮話”少主真是個莫名其妙的稱呼還當自己是遊俠了等白奉先諷刺了個夠,阿滿卻依舊不動如山地嬉笑道“瞧您的都是好兄弟,打斷骨頭連着筋,咱少主哪能眼睜睜瞧着您爲難呢您真沒啥事兒要吩咐我去辦嘖嘖,您母親的供奉也太單薄了些”

    聞言,白奉先眼中一閃,突然猜到了幾分卞斗的意圖。他面色如常地對阿滿吩咐道“我母親往年間身體好的時候愛喫蜜漬的燒雞肉,麻煩你去紫陽縣替我買些蜂蜜和整隻的燒雞回來”着,他伸手朝袖口內探去,卻見阿滿連連擺手道“別別別您可別打咱少主的臉您和咱們少主是啥情分呀他替您孝敬亡母也是應該的您身上的體己不多,還是留着點兒傍身吧”語畢,阿滿就跟林中山猴似的跳躥開來,幾步溜進了樹叢裏。白奉先冷笑着追上前去衝那個在樹影中跑跳的身影高聲嚷道“給我帶句話,就我不怕他毒死這十來個白家人”

    阿滿似乎被氣得打了個趔趄,很快消失在樹林中。

    白奉先回到孤零零的莊子門口,擡眼卻見五姨娘正一腳踹着門檻子歪在門板上嚼着什麼東西。他頗爲意外,如今這家裏居然還有零嘴兒白姨娘見到白奉先依舊沒個好臉色,拍拍手嗤笑道“唉,這日子可怎麼過呀連買一兩瓜子的錢都踅摸不出”着,又乜斜了白奉先一眼“聽少爺交友甚廣,還有人上趕着來咱家送喫食打救濟咯咯,奴婢也承您的情了”白奉先挑了挑眉,一語不發地邁進門去,他垂眼看到地面上散落着幾顆玉米粒,這才明瞭,原來五姨娘是拿曬乾了玉米粒當零嘴兒。想到什麼,白奉先腳下一頓“其實炒着喫更香”

    “你什麼”五姨娘愕然地瞪着白奉先的背影,卻見他微微扭頭,一臉淡淡地輕笑道“把曬乾的玉米粒下鍋炒一炒嚼起來更香起來我還有一事想請教五姨娘,此事也和喫食有關不過不急,我還有事要找大堂哥。”語畢,白奉先大步朝西側屋走去,五姨娘驚疑不定地縮在門影中,總覺得他知道些什麼。

    阿滿的辦事效率很快,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買回了白奉先要的蜂蜜和燒雞,他將包袱悄悄塞進莊子大門時,白奉先和白奉雲正在院中低聲交談。白奉雲緊皺着眉頭連聲抱怨道“起來是受了弟弟們的牽連,但我也不算是罪臣只可惜外面傳得太難聽,青雲書院怎麼都不敢爽快收下我我去當個管理學子食宿的下人也行,總好過閒在家中喫白飯罷了,大不了我去接一些抄書的活計”白奉先輕拍他的手背安撫道“莫急,幾日後三叔那邊可是要來人”

    白奉雲沉着臉輕嘆了一聲“是三房的悅哥兒要來這可好,人家是找上門去打抽風,咱們是坐在家裏等人救濟真叫我無地自容”白奉悅是白三老爺白俊林的嫡次子,比白奉先大三歲,據爲人很是圓滑機敏。白奉先正想什麼,偏頭瞥見塞在門縫裏的包袱,忙又問起白奉遲的打算來。提起這個庶出的四弟,白奉雲心中的鬱結舒緩了一些“如今白家的子孫輩十年內都不允許參加科舉,好在四弟志不在此,他原就有意跟三叔去學買賣,只是被父親的病情拖住了”

    如此倒還巧了白奉先心裏有了打算,又尋了個由頭支開白奉雲,自去門口取過包袱不提。午間,白奉先又進了一次廚房,過了下響,原晴朗的天空突然飄來幾朵烏雲,使得入暮時的天色變得一片陰沉。雲縫中隱隱有碎雷聲若隱若現,時而飄落幾滴帶着土腥味的雨水,卻又不肯幹乾脆脆下一場雨。白俊峯晌午喫過藥後就覺得精神不濟,乾脆讓五姨娘去年氏房裏照顧一二,自己則矇頭大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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