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姐略一思慮,道:“能否到外面一敘有很多事,想請由局長幫忙。”
我頓時一愣:敢情眉姐這次過來,是有求於由局長
由局長稍微猶豫了一下,果真隨同眉姐出了病房,徑直朝外走去。
我跟着出來,見眉姐和由局長上了她那輛蘭博基尼。而孫玉敏,則戴上墨鏡,在車外望風,徘徊。
這一幕倒是讓我忍不住聯想,我實在是想不通,陳富生和眉姐,對由局長會有什麼事相求再說了,明顯就是兩個對立派,卻還非要擺出一副友好的樣子,的確是顯得有些滑稽。
我想靠近蘭博基尼車,卻被孫玉敏攔下:“遠點兒不許靠近”
我真想抽他,面對這種場面,我很無奈。
我沒有和孫玉敏展開衝突,而是兀自地猜測着眉姐和由局長究竟在談什麼,他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好在他們沒談多久,車門被打開,由局長和眉姐不約而同地走下來。
他們的表情,都很平靜。
然後,眉姐告辭。臨走的時候,她對我說道:“早點兒回去,陳先生那邊,需要你”
我有些怨恨眉姐的不通情理,鼓起勇氣央求道:“眉姐,由夢都這樣了,您能不能跟陳先生說說,多緩幾天”
眉姐瞟了一眼由局長,然後纔對我說:“兒女情長,固然重要。但很多事情,比這個更重要。你需要變得,更現實一些是不是啊由局長”眉姐轉而將話茬兒拋向了由局長。
由局長道:“趙龍,這裏人多,你在不在都一個樣。還是,早點兒回去吧我們一會兒就要送由夢去美國了,我可以允許你送她去機場。”
我覺得由局長的話中,透露着一種近乎絕情的味道。
待眉姐和孫玉敏驅車離去,由局長將手中的支票拎在胸前,使勁兒地嘆了一口氣。
我試探地追問了一句:“您收下了”
由局長點了點頭:“一千萬一千萬,對於一個貪官來說,不算什麼。但對於我老由來說,卻是個天文數字。”
我愣了一下,無法深刻領會他此言的真正寓意。由局長不是那種見財心動的人,他怎麼會收下這麼一筆鉅款,而且,還是陳富生送來的
我的腦子,有些凌亂了。由局長將支票揣起來,道:“眉姐這個人,不簡單啊”
我再問:“您跟她都談了些什麼”
由局長掩飾道:“沒談什麼,她只是,只是提出要幫幫我們,她在美國,有很多朋友。”
我覺得事實並僅如此簡單,但是又不好再追問。
程心潔這次姍姍來遲,她告訴我說路上堵車嚴重,我知道堵車是具有中國特色的交通文化,因此沒說什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隨後,由局長安排了方祕書出去買了一些盒飯,我們在醫院裏簡單地吃了幾口,便開始佈置送由夢去美國的事宜。
齊處長和張登強,二人受由局長委派,隨行。曼本瑞提前聯繫好了美國的幾個專家,設施、儀器提前準備就緒。
晚上九點鐘,我們一起驅車趕往機場。十點半左右,飛機起飛。
望着天空中那越飛越高的客機,我的心裏,涌進了一股從未有過的心酸。
愛人走了,是喜是憂,尚無從知曉。
一股濁淚溼了臉頰,我總覺得,愛人離我越來越疏遠,越來越疏遠
驅車返回,我的心裏,始終洋溢着一種濃濃的思念,總覺得,愛人這次去美國,像是插上翅膀,飛遠
路上,由局長髮來短信,讓我直接返回望京大隊。
我照做。
載着程心潔返回望京大隊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丹丹還沒睡,看電視,靜待我的歸來。
我洗了個澡躺在牀上,丹丹抽出間隙要給我放鬆,被我婉拒。
睡不着,一直朦朧地半睜半閉,直到次日清晨。
五點半鐘,由夢發來短信,說她已經安全地到了美國ug醫院。
我稍微寬了幾分心,但是諸多的遐想,仍然纏繞在腦海,揮之不去。
我實在不知道,由夢此次去美,是吉是兇。
五點四十,金鈴一如既往地打來電話,提出一起早練。我沒有心情,婉言拒之。
早上胡亂地吃了早餐,我召集骨幹們開了個會,佈置本週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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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上午九點鐘,副大隊長李羣濤提着一個破舊的書包,進了我的辦公室。
他把書包扔到我的辦公桌上,面色宭異地望着我,道:“趙大隊長,拿去用吧這是廣大隊員的一點兒心意。”
李羣濤道:“打開不就知道了”
我輕輕地打開書包,一沓沓現金映入眼簾,保守估計:16萬左右。
我愣了一下:“哪來這麼多錢”
李羣濤道:“隊員們的一點兒心意。大家知道你女朋友住院的事情,都自發捐了款。你看看夠不夠用,不夠的話,再來一輪”
我皺眉道:“胡鬧隊員們都是打工的,一個月才幾個錢,你搞這麼個捐款幹什麼你隊長我差錢兒”
李羣濤道:“我知道你不缺錢,但是隊員們知道了以後,都主動想幫你解決一點兒實際問題。平時你老是幫我們,現在你有困難了,我們當然也不能含糊你放心,這些錢都是無償的,不用你還”
我拿起一杯書,輕輕地拍了一下李羣濤的腦袋,善意地罵道:“你啊你得嘞,把這些錢退回去,我現在不需要。”
李羣濤道:“你這樣做,會傷了兩千多隊員的心。”
我有些感動,但是我實在不忍心收下屬們的血汗錢。他們都不容易,辛辛苦苦站崗執勤,一個月進幾千塊錢,在碩大的北京城,去掉開支,根本存不了幾個錢。
但我馬上意識到了什麼,衝李羣濤追問:“你們怎麼知道這事兒的”
李羣濤微微一沉默,道:“這不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嘛。你天天拉着個臉往外跑,肯定是出了什麼狀況。”
我皺眉逼問:“說實話”
李羣濤見瞞不住,才道:“是齊夢燕,是她組織的捐款。也是她散佈的消息。”
我頓時一愣:齊夢燕怎麼會知道此事
再一想,她知道,倒也不是什麼怪事。但是讓我不解的是,齊夢燕這幾天一直很穩,根本沒有向我問起。
我最終還是沒收下這些捐款,我覺得太沉重,消受不起。
上午十點鐘左右,陳富生打來電話,讓我去天龍總部。
出於某種目的,我仍然帶上了齊夢燕,一同前往。
想起陳富生昨天的指示,我準備跟齊夢燕演一齣戲,儘管我明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確切地說,驅車趕往天龍總部的路上,我一直在醞釀着這場戲,不是大戲,是小戲。
恰巧車裏的一張報紙,成了我臨場發揮的引子。報紙頭條,說是預計今年中國石化將有三次漲價。我虛張聲勢地騰出一隻手扯過那張報紙,罵了起來:“漲,整天他媽的就知道漲價”
齊夢燕不明原委,叼着棒棒糖追問:“什麼漲價房子”
我道:“房子再漲那人民羣衆都得住豬窩了房價現在已經遠遠地超出了人民的承受範圍。我說的是油價,這不,發改委某位官員透露,今年還要漲三次漲就漲吧,還美名其曰調整貧富差距赤裸裸的斂財,赤裸裸的黃世仁啊”
齊夢燕道:“公司每月給你報銷兩千塊錢的汽油費用,再漲價也波及不到你啊”
我拿一副憂國憂民的眼神望向齊夢燕:“是波及不到我但是卻波及到了全國數億百姓中國的油價,已經是世界之最了,再這樣漲下去,突破十元已經不是傳說。就咱這車,油耗這麼高,一腳油門兒下去,一隻雞腿就沒了”
齊夢燕撲哧笑了:“一隻雞腿,一百隻雞腿你也喫的起。你現在是高薪階層,想喫雞腿的話,我送你一家肯德基”
我騰出一隻手,撫了撫自認爲很飄逸的頭髮:“我的理想不是讓自己喫上雞腿,我是想讓全天下的百姓,都喫上雞腿但是現在看來,想喫只雞腿太難了,成本太高。要想喫只雞腿,得先向政府交一隻雞錢。中國的稅負擔,已經壓的人民喘不過氣來,喫飯得交稅,喝水得交稅,買什麼東西都得交稅,過路得交稅媽的,就差給我們鼻子上安個空氣流量計費器了,每天呼吸了多少空氣,都得交稅”
齊夢燕笑道:“憤青你當初還罵我憤青,真正的憤青,是你”
我虛張聲勢地道:“不想憤,但是不得不憤。如果現在給我一把槍,我一定闖進政府大樓,先殺幾個貪官再說。如果現在給我一千把槍,那我就組織一支起義隊伍,推翻政府,領導革命起義”
齊夢燕像是被我的話震住了,她半天才回過神來,試探地問道:“你沒發燒吧,你”
我怨道:“你才發燒呢你我說的是實話以前我很愛國,但是後來才發現,國不愛我,國愛的,是那些貪官和那些貪官的家屬。我問你,你愛國嗎在這種貪官當家的國度裏,你最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