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瘋婦 >第一章
    ♂nbsp; 何瑾見到面前這個錦衣華緞俊美公子時,便知大事不妙了,她心裏咯噔一下,面上卻揚起了笑,“民女見過永王爺。”

    何瑾施禮起身,僅是那麼一剎那,何瑾腦子裏的思緒就已轉了數個輪迴。

    眼前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名義上的妹夫,紀羲禾。

    杜老爺讓新婚不久的杜墨洳同何瑾搬出帝京隱居山野小鎮,就是料到了有這麼一朝。但終究還是逃不出丞相府散下的網。

    數月前,鎮上就傳來消息,貫來與丞相不和的杜府已倒,杜氏一家被判了通敵賣國之罪,株連九族,而辦理此案的功臣,相國府的二公子因功受賞,賜了爵位,封爲異姓王爺,永王。

    今早何瑾取藥回來便沒見着杜墨洳的影子,只見茶杯下壓着張宣紙,上面是杜墨洳的字跡,僅留兩字“勿念”。

    杜墨洳的言語間透着訣別的意思,看得何瑾心中惶惶不安。按理杜墨洳重病纏身走不了多遠,但何瑾四周都走遍了卻仍是沒有見着杜墨洳的蹤影。

    正是寒冬臘月,屋子裏只有冰冷刺喉的涼水,尋了許久,何瑾喚了杜墨洳的名字多聲,正是口乾舌燥,她微微抿了口涼水打算再去尋人時,院子裏便傳來了聲響,何瑾心頭一喜,開門迎去瞧見的卻是那權傾朝野的妹夫。

    “不知何事,竟要勞煩王爺親臨寒舍”何瑾將紀羲禾攔在門前,半點都沒有請他進屋的意思。

    年少在書院時,何瑾是見過紀羲禾的,那時紀羲禾僅是相國府姨娘所生之子,長得一副好面貌惹醉了不少芳華女子的心,但終究是繼承不了相國府的庶子,倒是生母卑賤的身份讓他明裏暗裏受了不少屈辱。

    何瑾看着眼前面若桃花,肌膚賽雪薄脣微抿,連豔驚四座的美人兒何婉都曾作詩自嘆不如的男兒郎,心中好笑,暗想,那些曾經欺辱過紀羲禾的人怕是腸子都已悔青了吧。

    紀羲禾看着何瑾鳳眸上挑,露出隱隱笑意,他眼中看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讓何瑾陰沉了臉。

    誰沒有個少女懷春,先皇賜婚於何瑾與紀羲禾時,何瑾也是暗自高興了好些時候的。

    那些日子,紀羲禾因賜婚一事時常來何府走動,常給何瑾帶些新奇的民間玩意逗佳人一笑,相互書信更是沒有間斷過。直到先皇駕崩,丞相府退婚,何瑾都以爲紀羲禾是有情於她的,但今日想來都是一廂情願罷了。

    何瑾沒功夫同紀羲禾耗,頓時冷下臉來,“王爺有話就請直說,莫要耽誤了民女的要緊事。”

    紀羲禾一雙狡黠的眸子看着何瑾卻不接她的話茬,何瑾滿心滿臉盡是不耐。

    何瑾不與他多做糾纏,側身繞過紀羲禾往屋外走,但沒兩步就給紀羲禾長臂一揮截在半路,

    “杜徵叛國,九族連坐,你與杜墨洳按律當斬。”

    紀羲禾雖是笑着,眼神卻是陰寒,讓何瑾身後絲絲髮涼。

    紀羲禾頓了頓,收回眸子,從藍緞子鑲金花的長袖中取出一張摺疊好的黃褐色的紙,悠悠展開,“杜墨洳倒是掛記你,”紀羲禾仿若談笑般地說出了最傷人的話,“臨死都不忘留一紙休書。”

    此時此刻,地獄裏的閻王爺的嘴臉在何瑾的眼中怕是也不及紀羲禾萬分之一的兇惡猙獰。

    何瑾抿住雙脣,握緊了拳頭,掌中的老繭咯的生疼。就在紀羲禾以爲何瑾要撲上來咬死他的那一刻,何瑾卻嚥下眼中氣焰,笑了開,她伸手拿過紀羲禾手上拿着的休書,笑得樂不可支。

    “休書哈哈哈......”

    何瑾笑了好一會兒才站直了腰,她擦乾眼角笑出的淚花,看向紀羲禾,“王爺是在說笑吧,”她指尖在休書上摩挲,挑眉道:“這上好的題花宣紙可不是窮人家用得起的。”

    何瑾尚是何府嫡女時用慣了這題花宣紙,一眼瞧去便知休書不是杜墨洳的親筆,何況真正的休書杜墨洳早已給何瑾收了起來,今日杜墨洳也不會多此一舉地再寫一封。

    何瑾轉身,在簡陋的茅草屋內室取出一木匣子,木匣子裏裝的正是杜墨洳幾日前就已寫好的休書。

    當年杜家念記何瑾外祖的舊恩,爲何瑾外祖申冤翻案得罪了丞相,又在何瑾遭相國府退婚時請旨賜婚迎娶何瑾給她解難,幾日前杜府遭難的消息傳來,杜墨洳更是當即想着的便是如何讓何瑾不受牽連,這份恩情何瑾自知是無法償還的。在杜墨洳將休書遞與她不願牽連她時,何瑾雖是收了,卻沒打算藉此來苟活。

    何瑾將兩份休書覆在一塊,揚手撕碎,耳邊伴着宣紙撕裂的清脆聲,何瑾面色輕巧地問:“王爺,您說這下民女還能不能入杜家的墳”

    紀羲禾離開後,何瑾在山崖邊找到了被白雪覆蓋的杜墨洳,他身上的血漬已經乾涸,何瑾揹着他回了草屋。

    血從磨破的草鞋裏滲了出來,何瑾眉梢上積着白雪,衣衫單薄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她捂着杜墨洳的手,哈着氣,同他聊着今日取藥時在鎮上聽來的趣事。

    “王家的媳婦生了個胖小子,喜壞了王大爺,聽說過幾日要請鎮上的人家喝酒呢,”何瑾脣角掛着笑意,伸手替杜墨洳扯了扯被褥,把腳邊的被子又往裏塞了塞,“天冷了,別惹了風寒,不然家裏的藥罐子可就不夠用了......”

    院子裏北風呼嘯,屋裏的風聲也不小,蓋過了何瑾的話,吹熄將要燃盡的燭火。

    半月後,村裏的人發現了凍得僵直的二人,均爲這對好心卻不長命的夫婦灑下了幾滴寒冬裏的熱淚,挨家挨戶湊出銀兩給他們草草下了葬。

    回首紀羲禾來的那日傍晚,新帝就派人找到了何瑾。新帝想要讓杜墨洳這先帝御封的“第一聰明人”爲自己所用,不料他還是晚了紀羲禾一步。

    紀羲禾要趕盡殺絕並不無道理,皇上明面上對他言聽計從,暗地裏卻是恨之入骨。若讓杜墨洳活着,丞相一家恐怕要夜不安寢了。

    杜墨洳沒了,何瑾卻在,她將杜家多年收集來的相國府的罪狀呈給了皇上。

    何瑾早就有心告知新帝這些事兒,但當年新帝羽翼未豐,莽撞行事只會兵敗屠城,等到今日總算是時機已到,卻也只剩下何瑾孤身一人了。

    何瑾自然不是個愚笨的,皇帝在想什麼心思,她心裏明白,皇上想知道的她如一闡述,欲知未問的,何瑾也細細道明。杜墨洳生前寫的那些治國之道,爲君之理皆給何瑾一一搬出,她不怕皇帝沒有殺紀羲禾的心,只怕皇帝沒有殺紀羲禾的本事。

    以往的何瑾是個安分隨和的,其父何晏黎助丞相紀廣居謀害外祖,她無法原諒卻也不能割斷這血脈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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