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瘋婦 >第十二章
    ♂nbsp; 何瑾硬着頭皮進了屋,大廳主位上一左一右坐着的都是她敬重的兩位長輩,右爲何瑾外祖,陸韻之,左爲何瑾前世的公爹,杜徵。

    主座左手側下方的次席上坐着一青裳公子,舉止蕭蕭肅肅,氣質清逸,姿容俊秀安詳,但眉宇間藏着一抹不易覺察的倦意,他端坐在席位上脣瓣淡淡含笑,這溫潤如玉的公子正是杜墨洳。

    何瑾俯身行禮,“瑾之拜見外祖,杜伯父。”而後她起身,看向杜墨洳,曾經朝夕相處的面容此時就在不遠處,何瑾心中泛起一股繁雜的思緒,她的聲音不覺也變得有些僵硬,“何瑾,見過杜公子。”

    杜墨洳看向何瑾臉色微變,起身俄而拱手回禮。

    何瑾垂首望地,默不作聲的在陸韻之身旁坐下,肚裏心思飛轉。

    杜徵笑道:“許久未見,小姐出落得亭亭玉立,像個大姑娘了。”

    “伯父誇讚了。”何瑾笑笑,再次垂下了眸子。

    陸韻之瞧孫女模樣反常,以爲是何瑾身子不適,忙關切問道:“瑾之,可是哪兒不適”

    因陸韻之的話,杜墨洳也朝盯着腳尖寡言的何瑾視了去,他眼神微微暗藏着些許瞧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目光投來,何瑾只覺坐如針氈,她頭頂如剛潑涼水又吹了寒風般陣陣發憷,有種被人瞧透了的無措感在何瑾心頭蔓延。

    杜墨洳是何等的聰明人,何瑾暗忖自己送藥方的事兒已給杜墨洳瞧出,她又羞又急,只想躲了去,便接下陸韻之話茬,只道自己受了寒,略感暈眩。

    陸韻之瞧出何瑾的心思卻不拆穿,只是讓妙珠扶何瑾回院子了。

    何瑾行禮做辭,只到邁出門欄走到瞧不見的地方,何瑾都覺有一道視線粘膩在自己背脊上,那視線裏藏着的猜不透的探究之意讓她無法忽視。

    方到院門前,璇魚便抱着暖爐迎了出來,而後擋在何瑾身前,給其避去風寒,開道進屋。

    屋中燃着炭火,很是暖和。

    何瑾兩頰微微凍紅,她由着幾個丫鬟梳理一番後換去了衣物,剛尋了處坐下,無數的思慮便連綿不斷的冒上了她的心頭。

    何瑾畏寒,冷風一吹卻叫她清醒了頭腦,她有甚好羞惱的,既然決心不去打攪杜墨洳就得消着這份心思,何瑾微微一嘆,只惱自個兒重生一次,別的不長進竟又有了那些個無用的女兒念想。

    又思慮了會兒,何瑾逐漸沉下心來,沒再多想,接過竹汀遞來的茶杯,她靜心吃了口茶,去了去身上寒氣,也一併去除了心底的浮躁心思。

    陸韻之尋來時,何瑾正坐在軟榻上品讀周武亂。

    丫鬟恭敬地給陸韻之撩起簾子,何瑾見其立馬下榻相迎,“外祖”

    何瑾舅父舅母攜着陸榮軒回了舅母孃家旁晚才歸,眼下國公府裏就剩祖孫二人。

    何瑾思念外祖,尚爲長開的小臉上笑意盈盈,恨不得臉肚子裏都在笑。

    陸韻之摸摸何瑾的腦袋瓜子,又由何瑾牽至坐榻上。

    丫鬟端來的熱茶也給何瑾接了去,她眉眼彎彎,瞧得人直樂呵,“外祖,屋外涼,快喫口茶暖和暖和。”

    陸韻之雙鬢銀絲耀眼,臉上肌膚微微耷拉着,到了冬日,老者肌膚愈加乾枯黯淡無光,但陸韻之有一雙明亮睿智的雙眸,他心如明鏡,卻是笑而不語。

    瞧着自個兒孫女殷勤地小模樣,陸韻之含笑搖首,接下茶吃了口,俄而放下茶杯也不說話,只是望着何瑾,他雙眼中噙着悠悠笑意,神色高深。

    何瑾有些不自在,她瞧了瞧別處又瞧了瞧陸韻之,時而把玩掌中帕子,時而盯着木椅瞧。

    丫鬟們伺候主子,端來果子糕點,出出進進,唯獨祖孫二人不發一詞。

    忙亂過後,屋裏一片沉靜。何瑾是個倔脾氣,陸韻之也拿他這孫女沒法子。

    無奈輕嘆,陸韻之道:“可是你遣的人去送的東西”

    何瑾頷首,無聲應下。

    今早杜徵入府回禮,同陸韻之道謝時,陸韻之微微一愣,聽杜徵談及那送禮的丫鬟的面貌,陸韻之立即想起了妙珠,他便承下了這事,未有多說。

    杜徵或是瞞下了,但杜墨洳眼神澄亮,見何瑾入內後眼中更是瞭然,將一切收入眼底的陸韻之便不覺看出了些許端倪,暗忖杜家小子同自個兒孫女之間的關係。

    “你可對杜家公子有意”陸韻之瞧着何瑾,摸着鬍鬚,笑得頗有深意。

    何瑾倏然擡首,忙擺手搖頭,“瑾之萬不會有那般心思。”

    何瑾清楚自己此時斷不能嬌嗔作罷,如是讓外祖誤會,且叫杜伯父聽了去,這該至她與杜墨洳如何等境地,眼下必要講清細末,表明心思。

    原以爲孫女會含羞繞開,卻不想僅是嚴詞拒絕,陸韻之頓時有些錯愕,方覺有些與以往不同,周遭多了些銳氣。

    何瑾久久不說話,只是鼓着眼睛瞧着陸韻之。

    知曉何瑾不願說的事兒強迫不來,陸韻之便由其去了,揮揮手將何瑾招至身側坐下,便算作罷。

    何瑾展眉笑開,拿了小壺又給陸韻之斟了一杯茶,方纔笑着坐下。

    此次回府,何瑾其實另有心思。

    陸氏死因蹊蹺,但事過多年何瑾有心想查,卻未查出頭緒,但她自個兒大病之事,過去未久,她便想由此下手探查。

    日前,陸韻之憂心何瑾回府後勢力單薄遭人欺負,便暗中給何瑾遣了數人,這些人皆給何瑾尋了由頭讓許媽媽安插在了何府後院。

    何瑾回何府後本是主要遣人盯着二姨娘安氏那處,旁的便是三姨娘徐氏。

    安氏是個謹慎的,瞧着安氏的人均是無功而返,探查徐氏的卻是帶回了意外的消息。

    徐氏有一丫鬟,名爲鶯桃,長相憨實卻沒少做偷雞摸狗的事兒,探尋緣由,何瑾會盯上她全是因爲鶯桃近日狗膽包天,竟然將手伸到了何瑾院內。

    何府,兩個姨娘,安氏精美鶯桃得罪不起也算計不了,徐氏耍起潑來鶯桃更是畏懼,唯有何瑾那好下手。

    仗着是徐氏身旁的丫鬟,領月銀時,鶯桃便會尋了由頭剋扣何瑾院裏新入府的丫鬟奴婢的月銀,小丫鬟們膽兒小不敢吱聲,如此倒罷,鶯桃竟還打起了何瑾的主意,她威脅一丫鬟趁何瑾不在之時將值錢的飾物偷出來。

    小丫鬟萬萬是不敢如鶯桃所想的,便抹着眼犄角尋了何瑾身旁的璇魚道清了緣由。

    妙珠向何瑾稟報這事後,何瑾心中便有了計較。

    前世何瑾見過鶯桃,知曉她是個機警的,若不是萬不得已狗急跳牆,她是不會做出這等荒唐事的。

    何瑾派出人一打探,果料,鶯桃是欠了人銀子被人逼着還債呢。而逼迫鶯桃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國公府裏的丫鬟。

    何瑾料定其中還藏着事兒,便挑了件飾物讓小丫頭帶給了鶯桃,又遣人監視着鶯桃的一舉一動,何瑾只聽回來的人講道是,鶯桃當掉飾物換了銀子後就忙給那國公府的丫鬟送了去,遣出的人聽了她們的話,便告知何瑾,鶯桃是被人要挾纔不得不尋了法子籌銀子的。

    被要挾做了何事纔會被要挾

    何瑾立即察覺出其中貓膩,在何府下手只會打草驚蛇,因而她回了國公府,打算將國公府那丫鬟拿下,一問究竟。

    “外祖,瑾之想向您求一人。”何瑾道,“打理後院花草的丫鬟,芳碧。”

    陸韻之皺起眉來,“瑾之,這事兒外祖無法應承你了。”

    何瑾不解。

    “前日,這芳碧就已不在了。”

    何瑾咬牙驚起,欲言又止,雙手握拳,瞪圓了眼,她暗只恨自己終是晚了一步。

    爲何瑾大病之事,陸韻之查遍了府中奴僕,最終尋到了芳碧,正要下手拿人,擡回的卻是一具失足落湖的屍體。

    何瑾悔恨不已,心中卻也猜測到了一二,這芳碧背後之人定不僅是鶯桃和徐氏,若是徐氏的主意,芳碧威脅鶯桃拿了錢財,這事兒就該結了,料想是芳碧拿了兩份銀子,行跡敗露引起自己的懷疑,纔給另一方人了結了性命,消除了證據,同時也將嫌疑全數推給徐氏一人。

    光天化日下能幹出這事的只有相國府,何府裏那些婦人哪有這等本事。

    相國府,爲何要毒害自己何瑾能想到的只有一點,除去自己爲安氏扶正消除障礙,即,丞相已經和安氏聯手了企圖拉攏何晏黎了。

    何瑾焦急地瞧着陸韻之,卻又無法將自己的思慮道出口。

    陸韻之也知事情並非所見到的那般簡單,卻也不願何瑾摻和進這些個是是非非裏,瞧着暗中着急的孫女,他只道:“瑾之,莫要管這些個煩心事兒,外祖自會處理,你只安心養好身子便罷。”

    知曉陸韻之一心想叫自己遠離是非,何瑾正是焦急,竹汀突然撩起簾子進了屋,說是豆黃有要緊事兒要向小姐稟報。

    何瑾心急哪有心思聽這些,但轉念一想,豆黃原是丞相府中的人,此時來報定有要事,便忙讓竹汀將豆黃帶了進來。

    “外祖,有些事不是瑾之想躲便能躲過的。”何瑾瞧着陸韻之神色認真,見豆黃進屋,她扭頭坐在陸韻之身旁,嚴肅了嘴臉,讓豆黃將事兒當着陸韻之的面講清。

    豆黃神色有些驚慌,又有些迷惑,“小姐,老爺,奴婢方纔在院中瞧見一家丁,是丞相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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