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客店裏涌進來一些捕快,還有些失魂落魄的青年男女,抱着孩子喜極而泣。
原來這客店,沒少做喪盡天良的勾當。
展靖諳見何嘗摯毫不意外,悠悠然拍下銀兩便走,心下也就有了答案,忙跟上去,頗爲敬佩地看着他。
“你做的吧”
“我做什麼了”何嘗摯伸了個懶腰,神情迷濛,“那藥性雖是散了,可我還累着呢。”
展靖諳忍俊不禁,這人,裝得挺像那麼一會兒事啊。
她抱拳道:“何宮主好演技,靖諳甘拜下風。”
看來小麻煩也不是完全傻的嘛,何嘗摯挑眉不語,只管一路向前,遊山玩水。
展靖諳按捺不住,問道:“咱們這是去哪兒”
“哪裏好玩去哪兒唄。”何嘗摯一派悠閒。
“什麼”展靖諳跑到何嘗摯的身前,意外道,“你不是要帶我去尋趙谷主嗎”
何嘗摯撥開擋在身前的展靖諳,聲音懶懶,“是嗎我何時答應過要帶你去找趙尋淵了”
展靖諳氣得跺腳,直追上去,正色道:“趙谷主下落不明,你是他朋友,就不爲他擔心嗎”
“沒那必要。”何嘗摯一臉理所當然,似是毫不在意,“趙尋淵朋友衆多,就是需要別人擔心,從江湖上排隊排個十天半個月的,恐怕也還輪不到我。”
趙尋淵的朋友,並不只何嘗摯一個。展靖諳聽出何嘗摯話裏的意思,心下刺痛,轉而又問,“那你也不打算查清案子的嗎”
“我查這案子幹嘛這些麻煩事兒,我可是頂討厭的,恨不得躲得遠遠的。況且,我既不屬於武林盟,也不屬於天罡府,找這些不自在幹嘛有那閒工夫啊,真不如多遊戲人間一番。”何嘗摯皺眉,一副頗爲反感的模樣,見展靖諳咬脣不語,心覺自己是否說重了,便停頓了下,柔聲問道,“離歡宮一年前籌備建設了風華意的玩賞景區,不日將會完工。展小將軍若有興趣,在下帶你前去轉轉玩玩,可好”
“何宮主好意,靖諳心領。”展靖諳正色道,“景區什麼時候都能玩,眼下更重要的,不應該是查清真相,還自己清白嗎”
何嘗摯嗤笑,仿若停了天大的笑話,“真相清白這些東西無聊透頂,也只有傻子纔會上心,而在下通通不在乎。”
展靖諳道:“好,這些你都不在乎,整個江湖會怎麼看你,會怎麼懷疑你,你也都不在乎。那你的朋友呢難道你也不在乎你的朋友怎麼看你嗎”
“朋友”
展靖諳點頭,道:“趙盟主不也是你的朋友嗎”
何嘗摯默然,以前是,可現在未必還是了。
“在乎又能如何”何嘗摯聲音清淺,聽不出情緒,“即便是朋友,也都是各自獨立的,彼此又做不了主。”
展靖諳道:“可假若,你的朋友完全信任你,你卻放任別人誤會,豈不是會讓朋友寒心”
“謝展小將軍關心,但在下的朋友還沒有那麼脆弱。”何嘗摯涼涼開口,心底十萬八千里處卻潛藏着委屈,“況且她確實懷疑了我,還在江湖衆人面前說我有嫌疑。”
“何宮主,你與趙盟主是故交好友,鑽牛角的事情兒,真的沒必要。”
展靖諳與何嘗摯、趙遇錚認識的時間也不長,他們好友之間的事情,她自然也不便多說,只忍不住想暗罵何嘗摯,當日浩然谷中,矛頭直指何嘗摯,而趙遇錚明顯是向着他的。
倆人沿着道路行進,饒是風光無限,皆因倆人心中各有心事,都無暇欣賞。
且說另一邊,距離月桂小築的開展日期又近了些,浩然谷中又陸陸續續來了一些客人,當然大家的重心已經不在月桂小築上了,多半數的武林人士,早已對邪魔世有着諸多不滿,聽聞離歡宮何嘗摯嫌疑極大,便一個個義憤填膺,老早在心底認定這次連環殺人案的兇手就是嗜血魔頭何嘗摯,絕對沒跑了。
趙遇錚和趙冶曇一方面安排人繼續搜尋趙尋淵,一方面加緊人手在浩然谷內巡邏,還需要安撫來到谷內的客人,忙得不可開交。而絕命追蹤令雖已下達,江湖應當人盡皆知,卻還是絲毫不見何嘗摯的消息,而展靖諳不辭而別,作爲主人,趙遇錚也是有所擔心。
好在雖無甚消息,但也總比得知壞消息的強。
“陳捕頭和將甚那邊怎麼樣了”趙遇錚問趙冶曇。
“並無線索。”趙冶曇搖頭。
趙遇錚道:“冶曇,當今武林,有能力可打傷尋淵,斷他寸心寶劍,迫使他棄劍逃離的人,能有幾個”
趙冶曇垂眸,道:“恐怕沒有幾個。”
趙冶曇道:“冶曇也這樣覺得,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有人特意往何宮主的身上引,他看似嫌疑最大,並且百口莫辯,真正的兇手,怎麼會留下這麼多明晃晃的不利證據呢”
趙遇錚點頭,又道:“冶曇,我總有一種感覺,兇手就藏着咱們身邊,在這浩然山谷當中。”
趙冶曇默然不語,眉眼之中盡是凝重。
浩然谷中,客居別苑,流觴曲水,叮鈴作響。
鍛雪山莊大小姐封籬正研讀打造兵器的筆記,卻見妹妹封曉刃被元謙謙拉着手,垂頭喪氣地回來了。浩然谷中發生大事,封曉刃想幫忙又幫不上,想安慰趙遇錚又被父母責罵別搗亂,方纔是鼓起勇氣,想幫忙修復趙尋淵的寶劍寸心。看這樣子,是未能如願。
“姐姐”封曉刃還未坐下,便去握封籬的手,靠到封籬的肩頭。
封籬無奈,知道封曉刃此刻正傷心,忙拍着封曉刃的肩膀,柔聲道:“這麼大人了,還這麼喜歡撒嬌。”
“不管我多大了,你都是我姐姐,我都是你妹妹,怎麼不能撒嬌了”
“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好。”
封籬又詢問是發生了什麼,封曉刃情緒不佳,元謙謙便代替她回答了,原來竟是趙遇錚直接謝絕修復寸心。這本來也沒什麼,但封曉刃見趙遇錚容色更白,人又清瘦了些,想到自己不僅沒幫到什麼忙,而這寸心也屬於重要證據,找到真相前定然不能修復,自己衝動到差點添亂,實在是懊惱不已。
封籬知曉趙遇錚可謂自家妹妹的主要命門,她便比對待常人更加敏感小心,當下安慰道:“趙盟主絕不會在心中怪你幫不了忙,但你要是成日這樣,大家又都要來關心你,才更加容易耽誤了正事。”
“那我應該做什麼”封曉刃擡眼,瞳仁圓悠悠的,又黑又亮。
封籬心像是化了一般,眉眼溫柔,卻還有點調皮,“我做了糕點,你吃了以後誇誇我。”
“聽聞江南一帶的糕點冠絕四方,封姑娘的手藝想必也是超羣,不知道小王有沒有這個口福”
三人朝門外一望,秦永珏搖着玉扇,絕色風流,已款款走來。
“小王爺猜得沒錯,說來,我姐姐的明月桂花糕真是一絕,不過呢,你確實也沒這個口福了。”封曉刃站起身來。
“哦,爲何”秦永珏見她明亮嬌俏,饒有興致。
“因爲我會送去給旁人,即便剩下了,我也會統統喫光,不給你留。”誰讓你爲難錚姐姐,就是不給你留。
“旁人”秦永珏“哦”了一聲,恍然大悟,一臉受傷,“是說趙盟主吧所以說寧願惹美人,也不能惹美人的心上人,要不然被針對上了,連點口福都求不來了。”
這小王爺除了生就一副絕美好皮囊,還生了一張這般厲害不饒人的嘴。封曉刃心知不是對手,一時語塞。
元謙謙見封曉刃受了委屈,心裏不快,道:“小王爺想喫江南點心,又有何難出了浩然谷,不遠處便有一家蘇記小糕的主店,你差人去買便是,何必要這般呢”心上人這種事情,實在
“噯,這怎麼能一樣呢”秦永珏揮手合起玉扇,目光灼灼,惑人得很,“美人做的糕點,哪裏是蘇記小糕比得上的呢”
“你”封曉刃正要拔刀,秦永珏揮扇擋到她手腕之上,立時止了她動作。
秦永珏並不惱怒,依舊一副溫柔風流的輕佻模樣,美眸如玉,笑道:“揮刀的美人,小王自然也愛,可惜,就是不太愛美人對着小王舞刀,封二姑娘若真想舞給小王觀賞,估計還要另外尋個合適的時機,屆時,小王自當笑納。”
突然銀芒一現,秦永珏登時揮扇格擋,那銀芒緊跟着被封籬收回袖中。
封籬順次也擋到封曉刃與元謙謙之前,雙手抱拳,說道:“小王爺師從天涯翁老前輩,想必也是輕功絕頂,武林無雙。我整個鍛雪山莊,恐也無人能及,但莊中不乏神兵利器,可剛可柔,無止無盡,恐絕頂輕功也難以逃脫而去。”
可剛可柔,封姑娘實在驚豔。秦永珏內心欣賞,笑道:“是小王唐突,還請三位不要見怪了。”
“小王爺呀,你這般愛調戲美人,當心哪天,反會被美人調戲。”一道悅耳聲響,從屋檐上方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