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風華趁今朝之長生迷夢 >第六十六章 三載爲千秋
    下巴微揚,展靖諳指了指圓桌,道:“你看這一套茶杯放得這麼整齊,卻有兩杯專門拿了出來,”跟着視線又轉向牀頭,“再看那邊,放在牀頭的書籍亂歸亂,明顯是隨意收了收。”

    “然後呢”何嘗摯順着展靖諳的意思掃了一圈,笑嘻嘻地歪頭瞧她。

    “你沒看出來,這房間裏的擺設都整齊得很,沒有絲毫破損嗎”

    “看出來了,展小將軍想說什麼呢”

    展靖諳懶得再與他玩笑,正色道:“這裏根本就沒有打鬥的痕跡,拿出的兩個茶杯,還有牀頭隨意摞到一起的書籍,都說明慕程管家和兇手認識,並且,多多少少有些交情,也許是因爲私交,也許是因爲生意往來,或者兩者都有。”

    瞧着展靖諳一臉認真,何嘗摯正打算再逗上幾句,忽聞門外腳步聲漸近,拉過展靖諳蹲在門下,只聽得門外的人說:“這條金絲縷好像有點舊了,像是被用過。”

    “老眼昏花了吧,是不是新的和舊的混在一起了”

    “不至於啊,都有記錄的,舊的也沒少一條啊,怎麼給混到新的裏來了”

    門外的聲音漸遠,何嘗摯囑咐展靖諳先出錦繡山莊,自己隨後跟上,再找一次李成煙。展靖諳問其爲何,何嘗摯只輕描淡述道:“我去看幾眼他們錦繡山莊的記錄冊,是不是真的有他們說的這麼邪乎。”

    夜晚,涼風陣陣。冷月當空,趨於滿圓。

    但見空中燈火點點,悽悽朦朦,於浩然谷中悠悠盪盪,漸升漸亮。

    秦永珏坐於窗邊飲酒,見之不禁心中一動,默想了半晌,隨手拿了披風,取過紫玉簫,對周輔勤囑咐一番,便跟着那昇天的點點燈火,一步一步踏在月色中尋了過去。

    冷夜寂靜,幾無旁人,秦永珏深感難得,也並不着急,慢悠悠的穿廊過橋,一路彎彎折折走過去,遙遙望見那紅光籠在孔明燈間,正從一處別苑中緩緩上升,苑中人影模糊,他一陣心悸,魂不守舍便走進了苑裏。

    苑中人白衣勝雪,半跪在地,墨發披滿後背,清清冷冷。身前火光悠悠轉轉,籠上那人雪衣墨發,浸染出人間煙火的顏色。

    是白予玄。

    夜半孤身,放燈燃火,想必是在祭奠離世之人。秦永珏默默走近,不忍打擾,只在他身後站定。

    適時風起,火光明明滅滅,盆中燒紙紛紛吹散,玄色火光燃着飛上天際,點了火芯的孔明燈連連歪倒在地。

    白予玄雙手一擡,拂袖去護,燃燒的火光砸在他雪白衣袖,隱隱灼成墨色。一個黑影漸近,就籠在他身後,原是秦永珏抖開了身上披風,立時擋在風口,阻斷了半數風勢。

    倆人靜默無言,由着風盪漾,火飄散,燈搖曳,月光趁着黑夜,遍佈在苑中每一處角角落落。

    半晌,驟起的夜風漸漸平靜。秦永珏收了披風,這才瞧見那孔明與尋常所見甚是不同。在四四方方的外罩之中,竟還折起白色的小花,細長彎繞的花瓣,形似長葉,中心燃着火,火光懵懵懂懂,點點微微,遠處看來,僅一點紅色。..

    下了這樣一番工夫,想念的人不是遙遙相隔,便是往昔不可追,又不可舍。

    白予玄雙手細白修長,哪怕映出火光,都冷冷清清。秦永珏靜靜望着,見他垂眸之處,微微一點晶瑩,不免驀地心臟發緊,僅有一瞬,那點晶瑩消失不見,令一向眼力極好的秦永珏都分辨不出,是否剛纔只是幻象。

    眼見那暗藏白花的孔明燈又冉冉升空了數個,懸於夜空,一個跟一個,不多時便成了倒映於天際的星河,潺潺水流間,是飄轉於人間、天上的燈盞,藏滿想念。

    白予玄低首,火光耀在他眸中,映在他冰冷的面具上。

    火光不夠熱,卻還有簫聲。

    緊跟着,一縷簫聲悠悠盪盪,自他身後傳來。簫聲不似纏綿之音,夭夭靡靡中透一分悵然若失,顯是懷念重要故人。低音渺渺,好似舊人往昔重現,思慕傾訴,一一道出。

    長生境的學習課目不算少,白予玄自小優越絕倫,對音律也有所研究,這一曲娓娓而來,思念滿溢,穿火過風,孤自壓抑的心漸漸撲向火焰,又漸漸躍身跳出,抖落滿地的滾燙。

    一曲終了,白予玄擡眸,盞盞孔明燈已然驟遠,宛若星河。

    “故人往昔,簫聲奈何。”

    聲音極輕,秦永珏卻聽得明晰,垂眼瞧着紫玉簫,柔聲道:“沒想到,白族長也是同道中人,極擅音律,我這支三秋,倒也遇見知音了。”

    “三秋”白予玄微微偏過頭,一晃神,想到這該便是紫玉簫的名字,恍惚道:“嘉會難再遇,三載爲千秋。”

    “白族長,你竟知曉我這支紫玉簫還有剛纔那一段曲子的名字來由,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對小王有意的,對也不對”

    白予玄並未立時搭話,只收了東西,緩緩起身,作勢要走。

    “小王爺,你若執意肆意妄言,白某隻好失陪了。”

    “白族長留步。”見白予玄停住,秦永珏斂了眉眼,長嘆一聲,“小王一向唐突,見到燈火盞盞,便思及故人,情不自禁以三秋相贈,實在貿然得很,還請白族長不要放在心上。”

    白予玄靜默片刻,緩緩問道:“小王爺,也有想念卻不得見的故人嗎”

    話音落下半晌,秦永珏卻毫無動靜。白予玄也不去催,也不轉身去瞧他,只靜靜等着,月光下的風更亮了。

    “白族長,人生百年,何曾事事順心,便是不可得見,想念又如何”

    白予玄轉過身,道:“若是不如何,小王爺又爲何譜出一曲三秋又爲何給那支紫玉簫取名三秋”

    秦永珏目光在白予玄身上打了個轉,最後卻眯眼一笑,似乎並不在意。

    “今時非比往日,萬事在變,人也會變。這個道理,難道白族長想不明白嗎”

    白予玄默然,低聲道:“想不明白,又能如何”

    月光幽幽,映在那身如雪白衣之上,極爲清冷寒涼。即便如此,秦永珏卻不自覺緩步上前,細細凝望着白予玄。

    “白族長,你是否,在想念你的妹妹”

    登時,白予玄渾身一顫,轉而退離,冷冰冰道:“小王爺,白某的事情還輪不到外人來管,告辭。”說罷便拂袖而走,再不回頭。

    秦永珏定在原地,直到白予玄的身影隱去,自己都不肯離去,喃喃道:“果然還是小王,過於唐突了嗎”

    “沒用的,誰跟他提起白焉,他都是這副樣子。真沒用。”

    秦永珏轉過頭,一青年男子抱劍胸前,倚靠在附近的石壁之上,眉眼輕佻肆意,正是長生境的護法之一白露。也不知他是何時來的,聽到了多少。

    “他妹妹白露護法知道多少”

    白露“哼”了一聲,道:“死了好多年的人,有什麼好知道的。”

    秦永珏正要再問,卻被一聲沉穩有力的嗓音打斷。

    “白露,不可妄言。”轉頭一看,竟是白鶴長老。而白露被這麼一看,整個人都心虛了許多,對白鶴拱了拱手,轉身就走了。

    白鶴迎面走到秦永珏面前,言說長生境的諸多,早已是陳年舊事,不宜再提,之前言多必失,懇求秦永珏不要放在心上。說罷,長長嘆出一口氣,踱步而出,消失在夜色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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