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蛟龍傳 >第二卷 邯鄲戰龍之名振趙魏 第067章 虞信往事
    酒過三巡,姚賈還非要拉上陸宇去邯鄲最出名的妓院,連李斯都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但卻並沒有阻止姚賈。

    纔剛認識幾個時辰,陸宇當然不會隨他們去鬼混,見天色也不早,忙以公務在身爲藉口向他們告辭。

    說是藉口,倒也真有事需要趕緊去處理,一是吩咐慕河去找慕川,看看他是否追得上那兩名秦人,並讓他們不能泄漏半句;二則是自己想要趁夜色再去虞信府上一趟。

    而且陸宇整天沒有怎麼喫過東西,衛聰點了一大堆,他連筷子都沒動過,而且在姚通和李斯這邊也幾乎只是喝酒,胃裏怪難受的,心想到了虞信府裏一定要先喫點東西,否則恐怕胃裏的酒都要吐出來。

    上次在章武那裏學了一點口技,但又怕自己學得不像,到時虞信不給他開門,還可能會被哨衛發現。

    後來虞信爲陸宇特地設計了暗號,將一隻鴝鵒置於大門之後,然後其爪上縛有一繩,在大門外正好露出小截,讓陸宇可以扯動繩索,那鴝鵒受到驚嚇,自然會叫起來,讓裏面的人聽到。

    那是一隻灰白色的八哥鳥,只是他們將其稱之爲鴝鵒,陸宇已經見怪不怪,反倒是陸宇的“新鮮詞彙”,連章武、凌梵一行人都還沒習慣過來。

    來到虞信府,果然順利地讓那隻鴝鵒叫了起來。陸宇小心翼翼地把握好了自己的力度,以免太過暴力而令這隻鳥大吵。

    一屁股坐下來之後,在虞信、章武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陸宇連喝了四五杯清茶,又問道:“虞大哥能否讓人隨便送些什麼喫的,讓我往胃裏填點東西。”

    虞信吩咐完下人之後,說道:“如果知陸兄弟要過來,愚兄便可以吩咐人爲你早些準備。”

    陸宇心道如果這個時代有電話,我早就叫你做好滿漢全席等我來喫,只可惜通訊不方便,也不知他府上沒有現成就能喫上的食物。

    聽陸宇說完在酒樓發生的事,虞信不禁皺起眉頭:“秦人擅長離間之計,但通常很少會親自派人混入趙國,看來這次很重視朱姬母子,說不定此子一回秦,便能擔任儲君之位。”

    陸宇心裏吃了一驚,虞信的猜測已經中了大獎。

    章武也表示同意:“這也證明我雲夢山門並沒有估計錯誤,必定要阻止此事的發生。”

    虞信突然問道:“六師弟與陸兄弟有沒有興趣聽愚兄說一段往事”

    章、陸二人不知道他怎麼突然想要回憶,不過他是四師兄,深得章武敬重,此時這麼說必有原因,於是便都望着他,看他想說些什麼。

    只聽虞信嘆道:“其實現在天下間除了趙王、平陽君等幾個有限的人,天下間皆以不知愚兄下落。”

    原來此前,虞信曾爲了一位故友而捨棄相位,一度在魏國大梁住了多時。

    那名故友乃是魏國的前丞相魏齊。

    魏中大夫須賈出使齊國,被齊王冷落,其門客范雎挺身扶主,爲須賈解了圍,維護魏國尊嚴。齊王賞識范雎,想拉攏他爲齊效力,雖然范雎沒有接受,卻被須賈妒忌在心,甚至懷疑他是齊國奸細。回國後,須賈不但沒有念及他是爲自己解圍,還在丞相魏齊面前誣告范雎通敵賣國,令范雎被魏齊用刑至死。

    本來事情到了這裏也算是一段落,怎知禍事卻恰恰從這裏被點燃了線。

    那范雎並沒有死去,而是被秦人王稽暗中救下,改名爲張祿,從而投奔秦國,得到秦昭襄王的器重,於是出任丞相的范雎開始了他的復仇計劃,而秦王亦聽從范雎的計謀,準備東伐韓魏。

    當時魏王急召羣臣商議,朝上分成了兩派,以信陵君爲首的一派主張抗秦,而魏齊這一派則主張與秦議和。魏王懼秦,選擇了議和,派須賈出使。

    這須賈到了秦國,在咸陽的街市上見到活生生的范雎,不由大驚:“範先生固無恙乎”

    然而他並不知打扮落魄的范雎故意在他面前演了一齣戲,謊稱在魏齊手下撿回一條命,亡命於秦。

    須賈見他衣衫破爛,動了側隱之心,命人贈了范雎一件繒袍,並表明自己奉魏王之命,前來秦國議和,卻無人能爲他引見那丞相張祿。

    范雎道:“我的主人與張丞相關係甚好,經常出入相府,可以爲大夫引見。”

    須賈大喜,在范雎的幫助之下,借得大車駟馬,前往咸陽相府。在街市之上,范雎親自爲他執轡御之,竟一路無阻地到了那張祿的府邸。

    馬車停下之後,范雎對須賈道:“大夫少待於此,容範雎進相府通報一下。”然後便進了相府裏面。

    須賈在外等了半天,不見他出來,只好走近相府大門,問起守衛:“我的故人範叔進府通報,久而不出,大人能否爲我探知”

    豈知那守衛一臉疑問:“這裏乃丞相府,當今相爺乃范雎範相爺,並沒有甚麼範叔。”

    須賈大驚失色,才知道範雎竟然便是張祿,還在街市中戲弄了自己一番,讓他以爲范雎只是落魄之人。

    想到之前誣告他的事,差點致范雎於死,須賈怕他報復,顫抖着脫袍解帶,跪於門外,大呼 :“魏國罪人須賈在外領死”

    守衛一聽他是魏國人,忙進入相府報知范雎。

    范雎命人將他帶到公堂,見他連稱有罪,便問道:“汝罪有幾”

    須賈已經嚇破膽,跪伏在下面顫抖着答道:“擢賈之發以續賈之罪,尚不足數賈之罪”

    范雎哈哈在笑,厲聲道:“汝罪有三以睢有外心於齊而誣告睢於魏齊,罪之一也當魏齊辱我於廁中,你不阻止,罪之二也更欲醉而溺我,你其何忍乎此乃罪之三矣”

    又道:“然你在街市中見我落魄,以綈袍相贈,念你有故人之意,我范雎豈是心胸狹小之輩既然你爲魏國使者,我便留你性命。”

    須賈連忙叩頭稱謝,匍匐而出。

    范雎將往事稟報了秦昭襄王,並將魏國遣使求和一事報之。秦王大喜,準魏求和,並承諾幫他復仇。

    幾天以後,范雎在丞相府宴請諸侯之使,賓客濟濟一堂,卻唯獨將須賈安排在階下,並派兩個受黥刑的囚徒將他夾在中間,席上只備些炒熟的料豆,命那兩個黥徒用手捧起來喂他喫下。

    此等羞辱,如同餵馬一般,當然也等於在諸侯使者面前羞辱了魏國。

    范雎將舊事在宴上高聲訴說一遍,然後指着須賈厲聲喝道:“我王雖然許和,但我與魏齊之間的深仇大恨卻不能不報,且留你一條蟻命歸告魏王,速將魏齊人頭送來,否則,我范雎將率兵屠戮大梁”

    須賈早嚇得魂不附體,喏喏連聲,連怎麼回到魏國都不清楚。

    歸魏後,須賈將此事告知魏王。魏王懼秦,也在猶豫要不要把魏齊交出。而那魏齊聞知此事後,十分恐懼,生怕魏王真將自己交給秦國,最後只得棄了相印,連夜逃往趙國,私藏於平原君趙勝家中。

    豈知秦昭王得到消息,設計誘騙平原君趙勝入秦,逼平原君交出魏齊。但平原君素來義氣,爲了一個門客尚且殺掉自己的寵妾,何況是爲了魏國的丞相秦王見威脅不成,便將他扣爲人質,並派人去告知趙王:“若不將魏齊人頭送到秦國,平原君此生休想踏出函谷關一步”

    趙王迫於壓力,也不想爲了保護一個魏人而換取平原君的性命,便發兵至平原君府,欲抓拿魏齊。此時魏齊已經投奔到虞信府上,求虞信幫他保命。但趙王不肯聽虞信的勸說,執意讓他交出魏齊。

    最後,虞信作出一個決定,便是棄了相印,與魏齊逃往魏國,想請信陵君出面解決這件事,豈知信陵君也是不肯相救。

    魏齊走投無路,絕望之下,不得不自刎,當信陵君派人趕到時已是遲了一步。

    事已至此,虞信也別無他法,只得任由趙王割下魏齊人頭,送到秦王面前,才換回了平原君。

    經過此事,虞信對趙、魏兩國都失去了信心,一度在大梁逗留了數年。趙王不斷派人來勸他回趙,但虞信都回絕了趙王。

    說到此處,虞信不由深嘆一聲:“在此之前,我多番勸說趙王聯齊魏而抗秦,卻不受採納,導致長平之戰大敗,後又因魏齊之事,令我覺得,三晉已經無希望再參與天下之爭了。”

    聽他這麼說,陸宇心中又是一陣感慨,又是有一點竊喜。若他對三晉已經失去信心,是否能夠接受和自己一起入秦

    不過他仍有一事不明,那魏齊與他的關係是有多好,竟能令他放棄功名,逃到魏國而且後來又是怎麼回到趙國

    章武似乎也不明白,問道:“范雎不過是我雲夢山門的叛徒,但魏齊也算不上好人,四師兄竟然爲他捨棄相位,這一點章武也有些不明。”

    陸宇虎軀一震,心說難道全天下的能人都是你們雲夢山的人

    只見虞信捻鬚而笑:“說起來,你我還得尊稱他一聲師叔。只不過各爲其主,既然歸秦,即是與你我爲敵。世人皆以爲我被困於大梁,終日無所事事,卻不知我正是爲了魏齊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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