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終於填飽了肚子, 小胖墩哭起來的聲音那叫一箇中氣十足, 眼淚不要錢似的灑了一地,換作任何一個別的家長,這時候恐怕早已經軟下心來,可惜季錚顯然不屬於一般家長的範疇。

    他面無表情地將小胖墩拎起來, 冷冷地直視他的眼睛:“不許哭。”

    季小朗頓了頓,隨及哭得更大聲了。

    季錚:“”

    池以歌:“”就你現在的這個表情, 他被你嚇哭纔是正常反應啊

    “不打擾你做生意, 我先帶他回去了。”季錚頭痛欲裂, 看上去恨不得從池以歌桌上抄起一塊抹布塞進季小朗嘴裏, 停止這場魔音繞耳, 他朝她頷首致意,把季小朗把胳肢窩底下一塞,大步向外走去。

    季小朗奮力扒住門框, 還是被他家小叔叔冷漠無情地掰開手拖了出去。

    池以歌放心不下,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跟出去看看。

    小朗纔多大季錚那個脾氣,他總不會真對他下狠手吧。池以歌惴惴不安地想。

    事實證明, 她這個決定完全是正確的。

    離她店門不遠處的地方已經圍了一小撥人,池以歌努力擠進人羣, 踮着腳往裏看去。

    季小朗蹲在地上,雙手死死抱着電線杆不放,哭得鼻尖通紅,衝季錚大聲嚷嚷:“你有本事打死我好了, 我就是不跟你回去”

    季錚眼裏騰騰燃燒着怒火,他充滿威懾力的目光落在季錚身上,嚇得他打了個哆嗦,小胖墩往電線杆後邊縮了縮,梗着脖子喊:“未成年人保護法懂不懂,你不能隨便打我”

    季錚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蔑的哼聲,他朝季小朗邁了兩步,季小朗縮了縮脖子,覺得小叔叔這眼神,像是在考慮要把他大切八塊給上架烤了。

    “小兔崽子。”季錚冷聲道,“我看你也就知道這麼幾個字了,還敢給我普法”

    “你現在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離家出走不說,還敢跟我在這兒犟嘴,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非得等真遇上事兒了才曉得後悔,是不是”季錚怒不可遏,他活動着手腕,“全家上下就是太縱容你,跟我回家看來我今天不好好管教你一下,你是不會長記性了”

    見他發了真火,季小朗條件反射地抱住腦袋,哆哆嗦嗦地往後邊挪:“我錯了,我知道錯了還不行麼。”

    “你能知道個什麼。”季錚權當沒聽見他這話。他家這個小崽子是個什麼德行,他還能不知道。從小就能皮能鬧的,一個沒看住,他就能上房揭瓦。嘴上說着知道錯了,指不定過個一天半天的,他就能把這句話給忘得一乾二淨。偏偏家裏上下都拿他當個寶貝蛋,除了季錚,也沒人捨得真拉下臉來兇他。

    別的事也就算了,離家出走也是能隨他高興的就他那一塊小蛋糕就能被人牽着鼻子走的心性,也虧得他運氣好,不然這會兒,指不定就給人扔到哪個山坳坳裏去了

    眼看着小叔叔離他越來越近,季小朗嚇得瑟瑟發抖,對這位從來就很有威嚴的小叔叔的懼怕終於戰勝了他心裏那點不服輸的意氣,要不是怕他小叔叔會把他一腳踹開,季小朗都想撲過去抱住他的大腿。

    這檔口上小叔叔的車,回去怕是不死也得脫層皮啊

    小胖墩小步小步地往後挪,終於撞到了什麼東西上,有人拍了拍他的腦袋,上前一步擋在了他的前面。

    “季錚,你先冷靜一下,我們回去再說,好不好”

    季小朗的眼睛頓時迸發出了閃亮的光彩,他立馬挪到池以歌背後,抓着她的衣服,終於找到了靠山般喊:“以歌姐姐”

    這一刻,池以歌的身影在他眼中變得無比高大

    季小朗默默把心裏最厲害人物的排行榜換了個位置,甚至將池以歌挪到了他心愛的奧特曼前面。

    “別高興的太早,這件事是你不對,該罰。”池以歌回頭掃了他一眼,又轉過去對季錚道:“還有你,光打能有什麼用,你這麼大個人,真打下去力道得有多大,好好一個孩子,到時候再給你打傻了”

    季錚嗤笑道:“我看他現在就沒多聰明。”

    季小朗不服氣地探出頭來,躲在池以歌身後朝他做了個鬼臉。

    季錚眯了眯眼,小兔崽子果然欠收拾

    季小朗忙把頭又縮了回去,在池以歌回頭之前重新擺出乖巧又可憐的樣子。

    “還鬧。”池以歌把小胖墩的手拉出來,拍了下他的手心,“一會兒要記得給小叔叔道歉,知不知道”

    “走吧。”她拽拽季錚的袖子,望向對方那雙墨黑的眼眸,池以歌無奈道,“周圍那麼多人,要給人看笑話了。”

    季錚沉默地望向她,嘴脣輕微顫動了一下。

    池以歌愣了一下,試探地伸手過去,季錚迅速把她的手包進掌心,大有拉住不放的意思。池以歌一手牽着一個,簡直拿這人沒了脾氣:“現在滿意了吧”

    季錚驕矜地點點頭。

    季小朗撇了撇嘴,小叔叔真是厚臉皮,他剛剛明白聽到小叔叔是在跟以歌姐姐說,他也要牽手。

    這麼大了還撒嬌,也不怕羞羞臉

    “然後呢然後呢”日頭西下,池以歌早早在門口掛上了停止營業的招牌,作爲店裏此時唯一的“顧客”,聞溪正懶洋洋地趴在一隻豆袋上,手裏捧着盒豆乳蛋糕,笑得樂不可支:“不過要我說,那小屁孩就是該打,這年頭拐帶小孩兒的事不要太多,好好收拾一頓,讓他長長記性也是好的。”

    池以歌點頭道:“季錚後來跟我說,他找到了比直接上手揍更好的教訓方法。”

    “是什麼”聞溪好奇地問道。

    池以歌艱難道:“他回去之後,把小朗家裏所有囤着的零食全分了出去,換上了一堆練習冊,說每天回去都要檢查,做對了晚上才能給兩口肉喫,要是錯上那麼一道兩道的,就得老老實實在家啃小青菜。”

    對於季小朗這樣貪喫的小孩兒來說,這種懲罰簡直比狠狠揍他一頓還要殘忍。

    聞溪噎了一下,默默朝她比了下大拇指:“這是個狠人。”

    那小孩兒還不得哭暈過去。

    池以歌無奈道:“季錚說,這種方法一能讓他好好記住今天這個教訓,二能提一提他的成績,正好一舉兩得。”

    “我突然開始心疼他未來的孩子了。”攤上這麼一個爹,這娃的未來過得該有多慘啊。

    “不跟你多說了。”池以歌收拾了一下東西,把切塊的黑森林蛋糕和木糠杯放進紙袋裏,“你早點回家休息吧,我去把這單外賣給送了。”

    “你自己去嗎”聞溪晃了晃手裏的車鑰匙,“要不要我送你啊”

    “不用啦。”池以歌笑道,“離這兒蠻近的,就在後邊那棟老小區那兒,我反正也準備回家了,權當順路,省得送餐的外賣員再跑一趟。那裏不方便停車,你先回去就好。”

    她都這麼說了,聞溪自然也不堅持。

    晚上七八點鐘的時間,外邊還熱熱鬧鬧的,時不時就有人笑鬧着走過,不過當走進這片小區時,周邊明顯就安靜了不少。

    這片小區原先是撥給老煤爐場的員工們安家落戶的,時間長了,有些老人也跟着子女們搬了出去,原先的房子就轉手租給了他人,由於房租價格不高,還是很得人青睞的。

    池以歌知道這一片歸知道,要論來,還真是第一次。道路上的路燈發出森白的光,能照亮的路程卻只有燈下那一小塊,整條路上只有她一個人在往前走,秋葉落了一地,從上面踩過時,寂靜的環境裏就多出一陣陣莎莎的聲響。

    池以歌抱着雙臂,自我安慰般打開了手機上的照亮功能。

    前幾天看過的恐怖小說的內容在她腦海內不斷涌現,池以歌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早知如此,還不如讓聞溪陪她一起來的好。

    好在導航給出的位置很準確,當她站在指定地點的樓下時,才總算鬆了口氣。

    訂外賣的女士住在六樓,老小區沒有電梯,樓道望上去是黑壓壓的一片,這樣的小區住戶一般家裏是有能開樓道燈的按鈕的,池以歌就翻出對方的電話播了過去。

    嘟嘟的聲音響了很久,卻始終不見人接聽,

    池以歌后退幾步,站在樓下往六樓望了一眼,從窗戶那兒看上去,屋裏一片漆黑,一絲光源都沒有透出來。

    奇怪怎麼沒開燈呢,難不成是已經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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