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心理諮詢診所出來後,外面下起了一陣小雨,診所離家兩站路,柳馨沒有開車,也沒有帶傘,就這麼一路淋着走回了華府佳苑。

    打開家門,空蕩蕩的房間裏傳來她腳步的回聲,屋子裏沒有一絲生氣,彷彿從未住過人一般,柳馨扔下包包鑰匙,把淋溼的大衣脫掉,直接往沙發上一倒,疲倦的閉上了眼睛。

    事情過去已經兩天了,她還能清晰記得那天晚上的情形,枕頭橫七豎八,被褥窩成一團,媽媽給她新買的婚慶牀上用品就這麼皺巴巴的被這對狗男女糟蹋了。

    汪建宇和肖婧離開後,她看着滿室的狼藉,突然像瘋了般的把牀單被褥和枕頭裹成一團,扔到了大門口臨時放垃圾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她癱倒在客廳沙發上,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氣。

    汪建宇是柳馨的初戀,比她只大一歲,他們大學相戀,畢業後一起創業,一起經歷了風風雨雨。

    他長相帥氣,是那種敦厚溫和的帥氣,很討女孩子喜歡,可自從他們在一起後,他就一心一意呵護着她,溫情也不乏浪漫。

    生活上,他寵溺她,無微不至。

    事業上,她比他更能幹、更有魄力,幕後的殺伐決斷都掌握在她手中。

    她把公司慢慢的做上了正軌,也把這個男人從一無所有的窮學生,變成了事業成功的魅力男人。

    憑心而論,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根本不相信汪建宇會做出這樣的事。

    可這的確是事實,這個看起來深愛她的男人移情別戀了,而且他移情別戀的對象,還是她的好閨蜜。

    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旅途的勞頓,不眠不休的奔波,她困的眼皮都睜不開,就這麼和衣躺在沙發上,翻來覆去,睡睡醒醒,哭哭停停

    窗外的顏色由黑泛白,漸漸明亮,空氣在經歷一夜的陰雨後,如被清洗過一般,散發出清新的味道,不知名的鳥兒在窗邊啼鳴着,吵醒了混沌狀態的柳馨。

    她翻了個身,平躺在沙發上盯着天花板的吊燈發呆,身上冷的有些麻木,鼻子不通,只能張着嘴呼吸,每吸一口氣,嗓子就幹疼幹疼,這是感冒的跡象。

    柳馨掙扎着爬起來,給自己找了件外套穿上,又倒了杯熱茶,抱着暖手。

    電話鈴聲一聲接一聲,她放下茶杯,從包裏翻出了手機,是公司打來的,助理方怡的聲音聽起來很焦急:“sarah,你忘了今天上午約好十點去見天盛地產的宋總嗎宋總祕書剛剛打電話來問了。”

    她眉一皺,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已經十點過十分了,現在趕過去怕是也來不及了。

    天盛地產的云溪河旅遊度假村項目是她今年最想拿下的,這是不同於以往的大項目,她費了好大勁才找關係跟天盛地產的人進行了接觸,如果能順利通過招標,這幾年公司的業務都不愁了。

    但誰也想不到臨時發生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打亂了她的計劃安排,現在這種狀態下實在沒什麼心情去跟人談工作。

    她張口,嗓音啞的快發不出聲:“我忘了,你幫我跟他約下次吧。”

    從創業以來,柳馨面對客戶從來都是小心謹慎,這是唯一一次爽約,對方還是這麼重要的大客戶。

    “這好吧。”方怡聽出她的異常,爲難的應下。

    柳馨調整了一下坐姿,仰躺在沙發上,正要收起電話,只聽方怡繼續說道:

    “還有,早上物業過來催繳上個季度的房租水電,我找不到肖總,汪總也不在公司,張會計說咱們賬上已經沒錢了”

    柳馨眉心突的一跳,有種山窮水盡的感覺,她問:“有兩家公司不是近期會把餘款打過來嗎”

    方怡答:“沒有,這兩筆賬是汪總去要的,可是一直沒到賬。”

    聽到這裏,柳馨直接坐起身,一陣劇烈的咳嗽之後,她沙啞的說道:“等我中午到公司再處理,我馬上去天盛,你幫我跟那邊解釋一下。”

    汪建宇和肖婧被她趕走了,他們自然不會再去管公司,可是她不能不管,同新設計是她一手創辦的,是她這些年的心血,作爲同新的法人,一票員工還得靠她養活。

    公司還得繼續做下去,云溪河項目不能就此丟掉,想到此,她終於勉強扶着沙發站了起來,去衛生間梳洗。

    鏡子裏的那張臉本就消瘦,此刻更是憔悴不堪,雙目紅腫,眼窩深陷,脣泛白,佈滿幹紋。才幾天而已,她竟蒼老至此,柳馨不敢再看,胡亂的洗了把臉後,抹了點粉底遮瑕,就匆匆出門。

    好在天盛大廈離她的小區並不遠,只有十幾分鍾車程,她把車開進天盛大廈地下停車場後,就順着電梯一路去了十五層天盛地產。

    前臺小姐認識柳馨,她查了查預約記錄,指指右側走廊深處的一間辦公室說:“柳小姐,宋總已經等候您多時了。”

    柳馨道了聲謝朝總裁辦公室走去,眼睛瞄到牆上的掛鐘,心一涼,她已經遲到二十多分鐘了,想到初次拜訪就讓宋總等這麼久,她很是不安,三步並作兩步的加快了速度。

    沒走幾步,旁邊一道門裏突然閃出來一個男人,手裏端着兩個咖啡杯,柳馨速度太快,來不及避開,一下子就撞了上去,和對方撞個滿懷。

    只聽“砰”的一聲,有杯碟落地的聲音,很快她就感覺胸口一熱,脖子裏一陣火辣辣的疼,對方杯子裏的咖啡全潑到了她身上。

    柳馨驚叫一聲,後退一步,捂住了脖子,一邊抖着衣服上的咖啡,一邊怒視着眼前的男人。

    “你不要緊吧”男人關切的問道。

    他約莫二十七八歲,修長身材,五官立體英俊,脣角雖掛着一抹寡淡隨意,眼神卻甚是深邃,只稍微盯一眼,就彷彿有無數道電光直射而來。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桃花眼,恰好汪建宇就有這樣一雙不安分的眼睛,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容易被男人的外表所吸引,她當年就是鬼迷了心竅,纔會落得如此下場。

    柳馨條件反射般的厭惡起這個男人,對汪建宇的恨,公司所有的不順,都化作火氣自然而然的撒到了面前那人身上,“你說要不要緊你怎麼走路的沒長眼睛嗎”

    柳馨大衣胸前被淋溼了一大塊,咖啡濺了些到脖子裏,白皙的皮膚很快就出現紅色的印跡,這副狼狽的模樣去見一位重要的大客戶,可想而知會是什麼結果。

    不過這男人也好不到哪去,他在空調間只穿了身白襯衫和深色西褲,襯衫胸口全溼,處還溼噠噠的淌着水,不比她好多少。

    男人驚訝的看看自己的衣服,又看看她的衣服,被這番言語一挑釁,他臉色驟變,不禁皺了皺眉,冷言道:“大姐,這裏是工作區域,誰讓你橫衝直撞的”

    他喊她“大姐”,語氣尖酸刻薄,柳馨火氣蹭的冒了上來,“我是直行,你橫衝過來不知道避讓啊”

    男人剋制着情緒,鼻子裏“嗤”一聲,嘲諷道:“你以爲是開車啊,拐彎的還得讓直行的哥一直就這麼走路的。”

    “你”柳馨被他噎了回去,嘴裏罵道,“無賴。”

    “切,懶得跟你這種女人一般見識。”男人冷冷的撇她一眼,蹲下去撿着地上的碎片,不再理她。

    “我這種女人怎麼了”柳馨本就討厭被人輕視,何況還是這麼特殊的時期,她心裏一直在問自己:我這種女人怎麼了我哪裏不好他爲什麼選擇的是她

    越想越不甘,她竟一擡腳踩到碎片上,高跟鞋尖正好壓着他的手指。

    男人渾身一滯,從她鞋底抽回手,蹭的一聲站起來,高大的身影直接逼過來,把她抵到牆角,擡起胳膊,一副要揮拳揍過來的樣子。

    “幹什麼你想打人”柳馨慌亂間手一揮,正好一掌打在他臉上,男人一把捏住了她雙手手腕。

    “大姐,這是你先動手打人的吧”

    他力氣大,柳馨手腕被他捏的生疼,大叫起來,聲音驚動了周邊的人。

    附近辦公室裏出來不少圍觀的同事,見兩人這麼糾纏着,有人喊着:“許紹軒,好男不跟女鬥,放過這位小姐吧。”

    還有人說:“許紹軒,今天怎麼栽到美女手裏了”

    亂哄哄的調侃聲音裏,柳馨聽到一聲熟悉的“阿馨”,接着何詩彤一臉疑惑的撥開人羣走了進來,她穿着工作制服,頭髮在腦後盤成一個髻,秀氣的鼻樑上架副眼鏡,一副女白領的樣子。

    不等何詩彤開口,前臺小姐慌慌張張的跑過來,拉扯着許紹軒的胳膊,“讓你幫忙倒杯咖啡這麼久不來,怎麼倒跟人打起來了”

    “是這位大姐打了我,我可一點沒還手。”許紹軒一臉委屈地甩開柳馨的手腕,轉身指指自己的衣服褲子道,“你看,咖啡潑了,好不容易穿身正裝,也變成這樣了。”

    前臺撇一眼他的衣服,目光集中到部,禁不住捂嘴笑起來。

    “好了好了,一場誤會。”何詩彤上前,拉拉一旁黑着臉的柳馨,溫言勸道,“阿馨,許紹軒應該不是故意的,別生氣了,你是專門來找我的吧”

    她這一問,柳馨纔想起還有正事沒辦,從包裏摸出手機看看時間,大驚失色,這麼一番吵鬧又耽擱了十分鐘。

    “我找宋總,得趕緊過去了。”跟何詩彤說完,柳馨揉揉發紅的手腕,轉頭狠狠的剮了一眼那個男人方纔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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