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戈心虛地低下頭。
寶珠愈發不解。
容鈺對寶珠笑了笑,沒有解釋。
她早就注意到,小戈養着一隻信鴿
有些話,她便可以藉着小戈、信鴿,轉述給邵北城
這樣一來
在他生命的最後時刻,想到這些過往,大概會少一些遺憾
下午的堂審結束後,夏御史並未當堂下判,而是表示因干係重大,將派人去東南查案。
事實明朗之前,柳錦詞須留京候審。
旁聽者立時喧譁起來,擠在公堂門口不肯離去
夏御史是馬家的走狗,他派人去西南,能查清馬侯爺的問題
喧嚷中,那奚落過容鈺的士子振臂高呼道:“御史大人定是藉着遠赴東南查案的由頭擱置此案,待過段時間,無人關注了,再囫圇斷案、發落柳錦詞”
“如此糊弄百姓,這青天白日,可有公道王法”
正是
旁聽者們愈發憤然,衝進公堂,堵在夏御史身前。
夏御史焦頭爛額、一籌莫展
法不責衆
皇城根下,他不能把旁聽者全都抓起來打板子
便只能無奈地問衆人,究竟要如何才滿意
旁觀者都看向那士子。
那士子便當仁不讓地開口道:“請御史大人言明派何人去東南查案,此人須得是令人信服之人”
是這麼個理
只有派令人信服的人前往,百姓纔會認可查出的案情。
夏御史不得不與旁聽者們商量起查案特使
日漸西斜,容鈺不便久留,便打道回府。
原來,柳錦詞案是這樣鬧大的
夏御史表面上囫圇審案,實則要趁此機會徹查馬侯爺
便安排了一個士子,率着旁聽者和他唱反調
把聲勢鬧大,再借着百姓的嘴推選得力的人去東南查案
最後,那個人一定能查明真相
因爲,真正要查馬侯爺的人,是皇帝
夏斯年不是英王的人
那麼,他是皇帝的人還是端王的人
還有那士子
如果她不想被捲進龍子奪嫡,是否可以借那士子的手上告軍糧案
容鈺在馬車裏理着祁驍案的脈絡,不覺間,便回到了容府。
恰在二門處撞見六皇子
容鈺在面無表情地對他行了禮,便打算回屋。
六皇子卻叫住了她:“等等”
上輩子,六皇子連多看她一眼都不願意,這會兒怎麼有閒心和她說話
肯定沒好事
容鈺冷淡地問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六皇子對人的臉色格外敏感,他感覺到容鈺對他的不耐煩,心裏立刻生出怒意
若非有求於她,他纔不屑和這粗鄙的草包說話
他忍着心底的怒意,笑着開口道:“容三小姐,昨晚賽文會上你得的彩頭,貴妃娘娘親自作的那幅林間藥廬圖,我有一位友人甚是喜愛,不知你可願割愛”
容鈺看向六皇子。
那樣俊美的一張臉,那樣勾人的桃花大眼,帶上笑意後,比灼灼桃花還要好看
容鈺心裏一時涌起許多感慨。
大多數時候,她回想起上輩子的事情,都能做到冷靜自持。
但面對六皇子時
她年幼不懂事的時候,被他的容貌、出身所吸引,不顧臉面、高調追逐他;
後來,她漸明事理,逐漸便看不上他,卻因爲已嫁給了他,不得不用手段求子;
最後,得了個被逼落胎、短折而死的下場
年少時懵懂的喜歡,成熟後內心的荒蕪寂寥,臨終前的不甘、悔悟
這回,儘管她無意再和他產生任何瓜葛
她早已不再傾慕他,也不恨他。
卻難以平復她內心的情緒
她上輩子最好的十年,都和這個人綁在一起
該了斷了
他怎麼會對林間藥廬圖感興趣
容鈺想了想,爲難地道:“殿下之命,按說臣女不該不遵”
“只是,那畫是貴妃娘娘作的,臣女理應妥善保存”
六皇子語氣懇切:“你大可不必擔心那畫會流落到不合適的地方”
“實不相瞞,我向你求這幅畫,是想想贈給容二小姐”
想送給容瀅
容瀅的確喜歡書畫
而且,上輩子,這幅畫本該是容瀅的
她無意佔着容瀅的東西,趁這個機會把畫還給容瀅也好
她和六皇子的賬,也要算清楚
容鈺想了想,回道:“既是贈給我二姐,自然是妥當的”
“但,這畫畢竟是臣女贏來的”
“這樣吧,殿下付些銀錢給臣女,臣女便直接把畫交給我二姐,殿下認爲可否”
呵,銀錢
容瀅怎會有這樣一個俗不可耐的妹妹
六皇子滿心鄙夷,面上卻不露分毫,他點了點頭:“多謝割愛”
又問她:“不知三小姐開價幾何”
容鈺笑道:“殿下貴不可言,臣女便斗膽要價”
“千金萬兩”
六皇子詫異地反問道:“千金萬兩”
容鈺點了點頭:“千金萬兩”
“也即,千兩黃金,或萬兩白銀。”
千兩黃金、萬里白銀
六皇子又是驚愕,又是惱怒
那麼多錢,足以買下如洛神賦圖那般珍稀的古畫
那幅林間藥廬圖,不過是貴妃隨筆所畫,哪裏值那麼多錢
六皇子握了握拳,沉聲道:“你不想出讓便直說,何必漫天要價、捉弄人”
容鈺不解地看着六皇子:“漫天要價”
“殿下是覺得,貴妃娘娘的畫當不起這個價錢”
貴妃的畫不值錢
六皇子立刻辯解道:“自然不是”
容鈺愈發不解:“殿下想買這幅畫贈佳人,也認爲臣女定價恰當”
“卻猶豫了”
“莫非是一時週轉不開”
週轉不開
竟敢說他拿不出這筆錢
六皇子又羞又惱,腦中一熱,脫口道:“大膽”
“我銀錢寬裕得很”
“這畫,我買了”
六皇子惱怒地走了。
容鈺慢慢走回東側院。
千金萬兩啊
一千金等於一萬兩。
這筆錢,是她替前世那個無緣來到這世上的孩子討的。
討回這筆債之後
她和李乾軒,再無糾葛
。頂點
加我 "buding765" w信號,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