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哄……
邵北城便寬慰容鈺:“不過是一場尋常的比試,輸了也沒有關係,你不必在意。”
容鈺按下心頭異樣的委屈,恢復了平日的沉穩,笑着答道:“我不怕輸……”
“只是,拖累了南煙和果兒,覺得很是抱歉……”
邵北城的神情認真起來:“你放箭時不夠果斷,將放不放,弦上的回力自然會影響準頭……”
“開弓沒有回頭箭!”
“不要瞻前顧後,不要猶豫不決!”
“看準了,就乾脆利落地放箭!”
“還有,不要覺得這不過是一場比試,你還有很多的練習機會……”
“放箭前,你要當自己是在戰場上,只剩一隻羽箭,箭靶便是你的敵人……”
容鈺認真地領會着邵北城說的話。
教習師傅也曾指出,她射箭時存在這樣的問題。
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畢竟,她已經謹小慎微地活了十年,行事難免拘束。
可是,有什麼放不開的呢?
容鈺看向邵北城。
他的眼神堅定明亮。
過去的很多年,她獨自摸索前行。
前路迷茫,後無退路。
可現在,她已不再是一個人……
也不必再迷茫、害怕。
容鈺冷然看向箭靶,舉起手裏的弓。
羽箭破空飛出……
須臾,紮在箭靶正中!
……
射箭比試結束後,英王、端王等贈出彩頭。
容鈺藉口她水平欠佳,不肯收彩頭,都給了邵南煙和果兒。
邵北城便道:“最後一箭學得很好,回頭我給你嘉獎!”
容鈺笑着應了。
昭懷公主見了他們眉來眼去的親近模樣,只覺得心裏無限憋悶、氣惱,嚷着要回宮。
英王和馬世子好不容易纔請動端王出遊,自不願早早散去,便提議再騎幾圈馬。
昭懷公主生性嬌縱,全然不理會英王和馬世子的隱衷,一味鬧騰着要回宮!
衆人看向昭懷公主的眼神便有些異樣……
過於嬌縱任性、以自我爲中心的人,即便她是尊貴的公主,也難以讓人有好感。
唯有“順着”幼妹的端王,溫和地答應陪她回宮。
就連容瀅,也難得主動和昭懷公主閒聊,聊了幾句,昭懷公主的臉色便緩和了許多。
容鈺默默地看着容瀅陪昭懷公主登上輦車。
雖然容瀅性子清冷,不喜與人多言……
但,這並不表示她不善言談。
恰恰相反,她很擅長溝通。
倘若容瀅肯花心思和某人交談……
那麼,一席話間,便能讓對方如沐春風、引爲知己。
依容瀅的本心,自然是看不上昭懷公主的……
所以,她此時和昭懷公主“相談甚歡”。
不過是有意爲之罷了……
滔天的富貴背後,是常人難以想象的付出、難以承受的艱辛。
即便是容瀅那樣的天之驕女……
在她陪伴端王奪位的過程中……
也並不輕鬆。
所以,後來她扶搖直上,眼角眉梢也刻上了疲累,再也不是曾經那個脫俗的空靈少女……
輦車放下錦簾。
英王、端王等都踩蹬上馬。
他們打馬走遠後,容鈺想到邵北城和穆臨淵定然是風餐露宿趕回,便藉口餓了,提議回城喫飯。
回城的馬車裏,果兒邊興致勃勃地清點着今日得的彩頭,邊隨口道:“今日那位紫衣公子,真是神仙般的人物……”
紫衣公子……
容鈺看了看邵南煙,輕咳幾聲提醒果兒。
咳嗽這種提醒,果兒顯然不是無法領會的……
她誤以爲容鈺贊同她說的話,興奮地問道:“小姐您也是這麼覺得的對吧?天底下怎麼會有那般標緻的公子!”
容鈺:……
容鈺想了想,堅定地答道:“在我心裏,誰也及不上邵小將軍標緻!”
衆人:……
邵南煙委婉地提醒容鈺:“這馬車……隔音一般……”
容鈺嗔了一眼邵南煙。
她當然知道這馬車隔音一般……
她之所以厚顏這麼說,乃是出於照顧邵南煙的情緒、維護邵家!
果兒提到的“紫衣公子”,乃是忠毅伯府世子,姜暮。
姜暮的容貌氣質的確出衆……
休說是尋常男子,便是素來以容貌見長的六皇子,與他站在一處也相形見絀。
兩輩子,容鈺曾聽到很多人在各種場合提起過這位姜世子,關於他的非凡經歷、出塵氣質、穎悟天資……
姜暮,乃是時任星官。
星官一職,觀星辰流轉、卜天下大運。
雖說星官並無實權……
可前朝後宮,每有大事,皇帝定會與星官密議。
畢竟,皇帝也不敢“逆天行事”。
這樣一個特殊而微妙的官職……
難免有許多心懷鬼胎之人有意拉攏之、利用之、把控之……
星官隨緣收徒,老星官擇定徒弟後,從徒弟幼時起便帶在身邊,撫之教之,如師如父。
如此代代相傳,遠離俗世紛爭。
從前的星官們,多是出身寒微的少年。
可前任老星官在十餘年前初見姜暮後便點了六芒星、收他爲徒。
其後,姜暮便在西郊皇陵外的觀星閣跟着老星官學觀星占卜之術。
老星官去世後,他接任星官,深入簡出,偶爾奉旨入宮。
這樣一位人物,幼時的容鈺沒有見過他,實屬正常。
至於她做寧王妃後爲什麼也沒有見過他……
則是因爲,姜暮去世了。
佑寧北征,姜暮作爲祈福星官隨行,最後,如許多將士般,黃沙埋骨。
星官不必衝鋒陷陣,即便敗了,姜暮本可以保全自己。
後來,跟隨他的小廝帶着他的遺骨歸京,道是邵北城攻進燕雲城後,在援軍遲遲不動的情況下,姜暮以血佈陣、助力將星。
卻仍無力迴天……
最後,將星黯淡,姜暮也死於心血耗盡。
對於這則傳聞,容鈺一直將信將疑。
她覺得,若是姜暮有通過佈陣影響命星的本事,那麼,他爲什麼不直接布個陣困住馬監軍呢?
直到今天,這朵遺世獨立的高嶺之花真切地出現在她眼前……
她見了他謫仙般的風骨,竟覺得那傳言或許是真的……
她兩世爲人,尚且如此……
何況是果兒這初出桐城的小丫頭……
只是,她不好當着邵南煙的面誇姜暮……
因爲,大周高門皆知,邵家和姜家有過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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