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嫡女重生之不爭不羨 >第一百六十章 傾蓋如故(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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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朝天子一朝臣,新皇即位後政事繁忙,簡太后亦因過於哀慟以至臥病在牀,故而容皇后身着孝衣,親率衆皇子和宗親、潛邸嬪妃們爲先帝守靈。

    跪靈的宗親、嬪妃們,前來哭靈的勳貴官員和命婦們,所有人關注的重點不是棺槨裏躺着的先帝,而是在一處守靈的三位皇子。

    皇長子的樣貌集帝后之長,清峻端雅,氣度則與新皇如出一轍,沉穩大氣,這樣一位鍾靈毓秀的少年,任誰見了也不敢等閒視之。

    三皇子則生得極似新皇,又因是皇后親自養在身邊的,舉手投足間便有了皇后行事和緩的影子,白胖的幼童板着小臉一絲不苟地隨着長兄完成各項祭祀禮節,一派伶俐可愛。

    庶出的皇次子立在嫡出的兩位皇子身後,隨了其生母的長相雖俊美無匹,神情舉止中卻隱隱透着幾分拘束,因着那拘束,他一等一的容貌也黯淡了許多。

    俗話說,三歲看老。

    不動聲色的打量後,人人都不免在心中暗歎:皇后娘娘當真好福氣。

    育有這樣一位嫡長子,容皇后的中宮地位穩若高山。

    心中有了計較,衆人應對皇后時便愈發地恭敬。

    皇后知曉這恭敬從何而來,她看向長子,滿心的與有榮焉。

    可那自豪不過持續了三日,隨着皇長子猝然倒在先帝的棺槨旁戛然而止。

    後來,每每回想起長子夭折的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容皇后的記憶都很模糊。

    她只記得,長子純孝,至暈厥時已在停靈殿足足跪了三天三夜。

    話雖如此,倘若果真三天三夜不闔眼,鐵打的人也扛不住,何況是十來歲的孩子

    當時她心疼兒子,隔幾個時辰便會特意囑咐宮人伺候長子在側殿小憩。

    長子極爲自律,回回不過略閉閉眼便回主殿。

    所以,甫見長子暈厥時,她心裏其實並不怎麼驚慌,她認爲長子僅是過於疲累,好生休養幾日便會復元。

    可她錯了。

    大錯特錯。

    太醫院的老醫正抖着手一遍遍地爲長子請脈,又是掐人中、又是把參丸、救心丸之類的靈丹給他餵了個遍。

    榻上,長子的氣息卻仍

    仍漸漸地弱了下去,直至微不可聞。

    最後,老醫正摘下官帽,涕淚交加地跪在面沉如水的新皇腳下,求皇帝賜他一死、饒他家中老小性命。

    皇后只覺晴天霹靂。

    她無法相信,也不能接受。

    她坐在長子榻邊,緊緊地握着他的手,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臉,生怕錯過了他醒來的那一瞬。

    她的掌中,小小的手卻仍漸漸地涼了。

    皇后的眼淚就不可自抑地落了下來。

    她記不清她在長子榻前坐了多久。

    她只記得,自己當時一心想捂熱他的手,卻怎麼也捂不熱。

    那雙小手是怎樣一點一點變涼的

    便是長子夭折那日,容皇后唯一清晰的記憶。

    而除了那一幕

    她記憶中的長子,寥寥可數。

    他剛出生時的樣子,他第一次笑,第一次走路,第一次開口說話。

    她一概不知。

    在她的印象裏,總覺得他還是那個在端王府的學苑裏,隨夫子進學的幼童。

    她牽掛他,準備了瓜果點心去看他,雖然乳母把她攔在學苑門口,他卻總是遠遠地望着她,她對他笑,他便不好意思地別過頭、把臉埋進書冊裏。

    她總覺得,他還是那個剛開蒙的三歲幼童。

    可他已經是個十歲的小少年了。

    在她焦頭爛額地學管家應酬的時候,在她養育幼子的時候,時光倏忽而過,被她忽視了的孩子已然長大。

    她總以爲,有機會能彌補。

    可是,沒有機會了。

    她養了三年病的那回,幼童在學苑裏等着她,好奇而期待地打量她。

    這回,無論她熬多久、無論她做什麼,都沒有那樣一個孩子等着她了。

    等着她,看看他

    她生了他,卻未能好好地養育他。

    那麼

    他死了,她總得讓他瞑目。

    長子死後,容皇后萬般悔痛自責,同時篤定其中必有蹊蹺。

    且不說二皇子,便是年幼的三皇子也日日跪靈,卻安然無恙。

    一個康健的孩子,不過是累了幾日,

    怎至於猝然離世

    她把自己的推測告訴皇帝,求皇帝務必徹查。

    直到那個時候,在長子的棺槨旁,皇帝才告訴她,長子先天不足,出生時便患有心疾。

    康健的孩子能受累,有心疾的孩子不能。

    不僅不能受累,患有心疾者,亦不能大悲大喜,也不能騎馬射獵。

    應仔細地靜養着。

    可她患有心疾的長子,自幼便被皇帝帶在身邊當儲君教養,少有閒暇,在十餘歲的年紀累死在了他祖父的棺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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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尤其不能理解,皇帝的隱瞞。

    他是認爲心疾不算什麼,還是認爲她這個妻子不算什麼

    距長子薨逝已過去了一年,可皇后每每想到這些過往,仍歷歷在目,心痛如絞。

    她回過神來,看向眼前正向她討說法的佟美人。

    今晨,她賜死了佟美人身邊的一個宮女。

    佟美人仍在忿忿不平地質問着:“今晨娘娘爲大皇子殿下做祭,恰阿鶴捧了一匣子紅粉色兒的絹花,誠然是衝撞了娘娘”

    “可阿鶴不過是個小小的宮女,她取絹花不過是奉命行事,絕非有意衝撞娘娘,娘娘卻當場便杖斃了阿鶴,難道就不怕背上秉性刻薄、草菅人命的惡名”

    秉性刻薄,草菅人命

    皇后身邊的女官聞言大驚,顧不得規矩,厲聲喝止道:“還請美人慎言”

    佟美人心不甘情不願地閉了嘴。

    令佟美人詫異的是,皇后不僅沒有動怒,反而微微笑了起來。

    她垂眸摩挲着手裏的佛珠串,自言自語般道:“那個阿鶴,她怎麼能忘了大皇子的祭日呢”

    然後,她收起佛珠,擡眸對佟美人道:“你說,阿鶴取絹花是奉命行事,照你這麼說,本宮不僅應當罰阿鶴,還應當罰那個吩咐她做事的人”

    吩咐阿鶴做事的人,不就是

    佟美人臉色一白,卻仍強作鎮定道:“娘娘,臣妾不是宮女,您,您不能肆意”

    皇后不置可否地冷笑。

    佟美人面上的驚懼愈盛,慌不擇言般胡亂喊道:“娘娘,您一開始要對付的就不是阿鶴,而是臣妾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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