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苓、茯苓見狀,忙將靈璧扶起來,幾乎是半抱半拉將她扶着坐在東梢間的坐炕上,“主子”
靈璧垂眸,豆大的淚顆顆分明,半晌她才顫聲道:“事已至此,我已無力迴天,六阿哥是皇上親子,皇上不會虧待他,可你們,”她的目光看向跪在一邊的一衆宮人,“你們重新分派之後,想必都是散於各處,我已是庶人,留着銀錢也無用,等會,你們各去芳苓處領取五兩銀子,算是你我主僕一場,我的一點心意吧。”說着,她擺了擺手,示意衆人退下。
芳苓將銀子各自裝好,遞給衆人,茯苓、福慧卻不要,“主子被廢,將來不知要送往何處,定要用錢的,我這錢留給主子使費。”
小珠子、小墜子、小安子三人對視一眼,亦將銀子放了回去,“主子平日裏待咱們不薄,便是偶有犯錯,主子也不懲戒,這錢咱們也不要了。”
阿葵、阿蘩亦跟着將銀子放下。
芳苓垂淚,“你們這幫傻子,留着便是了,白費了主子這片心。”
冬日天短,很快便昏黑下來,靈璧獨自坐在殿中,銅鏡之中映出她的面孔,不過半日,清麗如荷的面龐便已憔悴若斯,香爐裏的香已燃盡,她站起身,抓了一把散香放進去,聞着那靜靜沉沉的香氣,於冷夜之中,驟然想起一句詞:。
枕上鸞鳳依舊成對,月下雙鳥棲,可陪着自己的人卻不知在何處,只餘她一人對鏡成雙影,最是寂寥。
永和宮外,小金子帶着幾個小太監守於外側,等至戌時末刻,一個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跑了出來,小金子攔住要衝出去的一個小太監,映着月光看過去,正是阿蘩。
衛常在正要歇下,見她走進來,皺眉道:“你來做什麼”
阿蘩勾起脣角,“常在好大的忘性,當初咱們一道送進宮,是誰的主意如今德嬪既倒,我如喪家之犬,你當如何補償”
衛常在合上衣襟,斂衽坐下,“呵,來威脅我”
阿蘩福了福身,“你懷着身孕,前途無量,也該照顧照顧昔日的姐妹吧此事完成,主人的賞賜是主人的,我如此助你,你如何謝我”
衛常在倚在軟靠上,“你該知道,咱們的家人都捏在主人手中,他讓咱們生,咱們就能生,他讓咱們死,咱們就得死,我勸你乖乖聽話,等德嬪死了,我自然爲你想法子。”
阿蘩頷首,“好,你可別忘了今日的話。”
小金子搓了搓下顎,待阿蘩出來,他帶着幾個小太監衝了出去,堵上阿蘩的嘴,將她扭送到了乾清宮。
入骨冬意透過紗屜,侵襲空寂的大殿,四周燭火幽幽晃動,映着乾清宮陳設,如重重鬼影,阿蘩被押着跪在地上,木紅地四合如意天華錦紋栽絨毯輕柔厚密,正中的四合如意天華錦紋在她眼中如水波般動起來,似要將她湮滅。
皇帝垂眸看她,“說罷,誰讓你偷了德嬪的東西,陷害德嬪的”
阿蘩再蠢,此時也明白過來了,原來白天的一切都是一個局,爲的就是騙她出來,“皇上從未廢除德嬪。”
皇帝撥弄着青碧璽手串,“廢話少說,你幕後主使是誰”
阿蘩咬緊下脣,蒼白如紙的脣瓣上沁出血珠,垂首的瞬間,她看見身後的香爐,驀地擡起頭,看向皇帝,“這事,我不能說”說着,猛地一頭撞上那掐絲琺琅蟠龍海馬紋象足委角薰爐的尖角,登時血濺三尺,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