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記得永隆帝是個能文能武的,據說當年還是威震大寧的大將軍王。後來奪嫡過程中,好像還動用了武力。他能變成大寧朝的九五至尊,其實就是踩着累累白骨上來的。

    不過這些她也只是聽坊間的一些謠傳,具體怎麼樣,像她這樣的小輩是不清楚的。史書本來就是爲當政者服務,這些事情肯定也不會記錄在冊。所以真相到底是怎麼樣,倒也不得而知了。

    “聖上不喜歡馬嗎”

    “早先是喜歡的,只是最近這幾年,他的傷病嚴重已經騎不了馬了,所以這兩匹名駒就都賞了人。”

    “一匹給了彭景,那另外一匹呢”

    “另外那個賜給了逍遙王。”

    說起逍遙王,納蘭錦繡又想起那次宮宴上助自己脫險的那個人。沒想到他竟是聖上的弟弟,但他在金陵沒什麼名氣。說起叫逍遙王,大家可能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這是個懶散王爺,每日都想着喝酒賞花,是一個胸無大志之人。

    “說起逍遙王,我就想起了上次在宮宴上遇見他,對我算是有救命之恩了。”

    紀泓燁微笑了下:“這份恩情,我給他記下了,以後有機會會還給他的。”

    納蘭錦繡點了點頭,伸手把正飄落下來的楓葉接住,側頭對紀泓燁說:“不如把它拿回去做成書籤吧”

    紀泓燁耿直地說:“這個一碰就碎,怎麼做書籤”

    納蘭錦繡怏怏的放了手:“確實是,我以前就喜歡採一些葉子夾在書裏。時間久了之後,它們風乾了會在書裏留下淡淡的印子。這樣即便是在冰天雪地的冬季,也能聞到春天的味道。”

    紀泓燁捏了捏手心裏的小手,帶着笑意問:“你把書弄得那麼髒,就沒被先生教訓嗎”

    他這麼一說,納蘭錦繡就忽然想到了以前在太傅府的時候,她氣走了那麼多夫子。阿孃生氣了,拿着烏金尺非得要打她的手心,那時候都是阿爹護着她。

    後來宗玄奕開始教她讀書,他教的很耐心,而她學的就更耐心了。那時候不管他佈置什麼任務,是讀書還是寫字,她總是很認真的完成。

    有一年她闖了禍,他很生氣,罰她寫字。那時候正值寒冬臘月,後半夜的時候是侍女們都睡着了,沒人給她生碳盆子。

    她寫了一晚上的字,手上都生出了凍瘡。阿孃是有些生氣的,看了她的手被凍成那個樣子,心疼的不行,第一次主動提出了要給她換先生。

    那時候她一顆心都在宗玄奕身上,怎麼可能把他換掉呢於是她求了阿孃,又求了阿爹,才讓他留下的。

    第二日宗玄奕給她帶來了凍傷膏,塗得很細心。他們離的也很近,那時候她情竇初開,就覺得這人又是溫和又是細緻,而且生的還那麼好看,又學識淵博,這世上大抵沒有比他再好的男子了。

    所以,那個時候她就知道,他喜歡上了她的夫子。而他的夫子也是這世上最好的男子

    “你想什麼這麼入神”紀泓燁覺得她最近特別容易走神。

    納蘭錦繡搖了搖頭,緩聲道:“我只是想到了教我讀書寫字的先生,正如你所說,還真的是都被我氣跑了。不過惡人自有惡人磨,有你在我身邊看着,比幾十個先生都厲害。”

    紀泓燁眉目愈發溫和,笑着說:“你這是嫌我對你嚴厲了”

    “是有一點兒,不過現在想想其實也有好處。若不是你那麼嚴厲的教我,只怕我現在寫字還像狗爬呢。

    “那現在就不像狗爬了嗎”

    “當然不像了。”

    紀泓燁伸手把一片落在她頭髮上的楓葉摘了下來,柔和的對她說:“等孩子出生以後,得了空,還是要好好習字。”

    納蘭錦繡撇了撇嘴,不情願地說:“孩子都有了,我都成母親了,你不能再讓我寫字了。”

    “孩子一轉眼就會長大,你親自做他的啓蒙先生不是很好嗎。”紀泓燁覺得他的小妻子是一個略有莽撞的性子,教孩子寫字是極耐心的,這樣磨練她的心性,將來對她只有好處。

    納蘭錦繡本來一說到寫字就頭疼,但一想到若是自己能親自教孩子寫字,倒也是件有趣的事兒。她低下頭看着自己碩大的腹部,把手輕輕放在上面,笑得很是柔和。

    肚子裏的孩子彷彿也感受到了母親的心情,在裏面動了動,而且這一下動的還很大。紀泓燁看到她的衣衫一下就鼓了起來,那對他來說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孩子動的那麼厲害她會不會不舒服

    納蘭錦繡也沒想到這小傢伙這麼有力氣。從她懷孕到現在,這應該是它動的最厲害的一次了。她把手放在上面,忍不住笑着說:“原來你也想讓我教你寫字呀,那看樣子我是得勤奮一些,不然到時候把你也帶成狗爬了。”

    肚子裏的小傢伙活動的更厲害了,像是在翻身,又像是在活動手腳。它動的這麼厲害,納蘭錦繡就有些站不穩。她伸手扶助紀泓燁的手臂,語氣有些不知所措:“三哥,你看它這麼動正常嗎怎麼動的這麼厲害啊”

    這時候她一點都不像一個沉穩的大夫,慌亂的樣子才更符合她這個年紀。紀泓燁一手握住她的手臂,一手扶住他的腰肢,安慰道:“不要怕,月份越大,孩子的動靜也就越大,這是正常的。”

    “真是這樣嗎”納蘭錦繡是被這一胎弄得患得患失。以前它不動的時候她怕它出事,如今動得厲害了,他也怕它出事。

    紀泓燁俯身把她抱了起來,柔聲道:“可能是它悶在府裏久了,如今到了外面也是興奮的不行,咱們現在就回去。”

    納蘭錦繡也不知道他說的有沒有道理,只在他懷裏點了點頭。那模樣明顯是一點主見都沒有,凡事都準備聽他安排。

    紀泓燁的心一下柔軟到不行,平時看着再是沉穩,也到底不過是個剛到及笄之年的小姑娘。遇到自己不熟悉的事,也照常會慌亂會不知所措。

    他想在她生產之前他一定要多陪陪她,在這上面多花些心思,免得她總是慌亂無助。時間再難熬,也不過是幾個月而已,只要捱過去了,自然就會好的。

    他想着的時候是這般,卻不知現實遠要比他想象中的艱難更多。納蘭錦繡孕七月的時候,身子便浮腫的厲害,時常睡不好。

    她的肚子比尋常七個月的要大了不少,自己站在地上的時候,竟然看不到腳尖。這時候對她來說,行走都變成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兒。但她心裏清楚自己不能一直這樣下去,所以再是艱難,她都忍着每日出去好好走上幾遭。

    紀泓燁除了必須要在外辦公的時候,大多時間都在府裏。他的下屬們也已經習慣在前院書房同他議事,而且每一次都是長話短說,問了他的意思,就出去辦事了。

    他身邊所有人幾乎都知道,紀閣老的夫人有了七個多月的身孕,他整顆心都懸着,能不麻煩他的時候,儘量都不去叨擾。

    今年金陵城的雪也比往年多。每年快到年下的時候,天氣都暖和不少該不下雪了,今年的大雪卻是纏綿不去。

    瑾園內,納蘭錦繡和紀泓燁坐在臨窗的大炕上,一人在看書,一人一手託着下巴看着院子裏的下人們在掃雪,有些犯愁地說:“今年的雪怎麼這麼多,都出不了屋了。”

    因爲雪很大,小廝們便把掃好的雪用小車推出去,就堆在離府門不遠處,那裏面如今已經快堆成了一座小雪山。看起來甚是壯觀。

    紀泓燁動手給她倒了一杯色澤紅亮、味道清香的果子茶,柔和地說:“這幾日連着大雪,你一直待着待在屋子裏,可是覺得悶了”

    “是有一點兒。”納蘭錦繡看了看自己大的誇張的肚子,心中隱隱有些擔憂。太大了,怕是不好生。

    紀泓燁把書籍放下,也看向窗外。其實雪景是很美的,只不過這時候的雪有些停留不住。用不了多久就會化了,不及時清理院子就四處都是積水。

    “不如帶你去院子裏看看。”紀泓燁想着左右這時候不結冰,路上也不滑。

    納蘭錦繡卻搖了搖頭,院子裏那麼多人正在掃雪,她若是這個時候出去,又會給大家添麻煩。因爲她懷孕這事兒,府裏面的人都已經忙壞了。

    其實說起來還是三哥有些緊張過度。她才七個月,他便把穩婆安頓到了府裏,而且一請就是四個。這四個穩婆都是年紀很大,接生過不少孩子的人。

    她們來了以後,自然不可能空閒着。今天準備點東西,明天準備點東西,府裏都沒消停的時候。

    不過她們怎麼忙也不會吵到她這裏,倒是如意一再給她傳達,穩婆們準備了什麼,又叮囑了丫頭婆子們應該注意什麼。

    廚房那一頭每日也是忙的不成樣子,既要保證營養,又怕她喫膩着了,幾乎每天都在研究新菜。若是她有一點食慾不振,他們大抵是連覺也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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