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園一共來了九位大夫,他們每一個都細細檢查了,也問了伺候紀博衍的乳母和丫頭一些問題。之後九個人一起商議了半天,也沒得出一個統一的意見。

    納蘭錦繡聽着他們商議的聲音就知道,他們沒有辦法,她只能靠自己。所以她就不停的看醫術書,可惜哪本書裏都沒有紀博衍的狀況,這讓她很挫敗,內心也很焦灼痛苦。

    她覺得自己的情緒已經到了一個至高點,稍有不慎就會崩潰。她在心裏不停的安慰自己,不會有事的,她的孩子肯定能平安長大。

    紀泓燁見她的眼底都是紅血絲,就想讓她去睡一會兒,誰知她根本就睡不着,她只想守着紀博衍。她不睡紀泓燁自然也不睡,他同樣擔憂孩子,就同她並排坐在牀榻上,看着嬰兒牀裏的紀博衍。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夜已經很深了,納蘭錦繡感覺非常疲倦,迷迷糊糊中睡着了。一睡着就做了夢,夢裏是條空蕩蕩的路。

    之所以說是空蕩,是因爲那條路很寬很寬,就像是寬和長都沒有盡頭一樣,而路的兩邊什麼都沒有,飄飄蕩蕩的全是霧氣。她就走在這樣的一條路上,懷裏還抱着紀博衍。

    眼前的景象讓她有些恐懼無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往前走。懷裏的紀博衍很乖巧,他把自己的手指頭放在嘴裏含着,時不時就衝她笑一下。

    有他在,納蘭錦繡也沒有那麼害怕了。她穩穩的抱着他,緩緩的往前走,甚至是一直沒有停下腳步,可路依然是那樣,找不到盡頭一樣。

    這時懷裏的紀博衍忽然哇哇大哭起來。她把他抱起來,輕輕搖晃着,就像在平常她哭鬧時,她哄他一樣。只是這一次卻不管用了,他依然哇哇大哭。

    納蘭錦繡從來都沒這麼慌亂過。她一直在叫他的乳名,希望他能知道母親在身邊,不要再哭鬧了,可紀博衍卻哭的越來越大聲。

    這時眼前忽然出現了東西,納蘭錦繡下意識的擡頭,發現是一塊石碑。石碑上面寫着三個字黃泉路。

    黃泉路

    她抱着孩子飛快地往回走,後面有人跟着她,緊追不捨。夢裏面她知道自己要快點跑,絕對不能被他們追上。可還是有人握住了她,她一掙扎便醒來了。

    夢裏的情景太恐怖,她用力吸着氣,想把那種感覺驅散。然後下意識的去看孩子,發現紀博衍沒在嬰兒牀裏。此時是她自己一個人躺在牀上,身上還蓋着被子。

    她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下了地,走到外間發現,紀泓燁正抱着孩子在來回踱步。想來是孩子醒了,三哥怕他哭鬧會吵到她休息,所以就把他抱到外面,自己哄他睡覺。

    納蘭錦繡在門口看着他們,心裏難受的不成樣子。她要的不多,就是想守着孩子和三哥,可爲什麼就是這麼簡單的心願也如此難實現

    紀泓燁回頭看見她,抱着紀博衍走過來,柔和的問她:“醒了”

    “我睡着了,怎麼不叫我”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他低頭看見她還赤着腳,眉尖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回去把鞋襪穿好。”

    納蘭錦繡回去穿好鞋襪,又向他伸出了手:“把他給我抱抱。”

    紀泓燁把紀博衍遞給她,她抱着回了寢房,小傢伙也折騰累了,睡得很是安寧。這次她沒把他放在嬰兒牀上,而是放到自己的牀榻上,然後挨着他躺了下來。

    牀榻本來足夠大,平時躺兩個成年人都綽綽有餘。只不過他們現在都怕碰到孩子,所以兩個人擠在一起,紀博衍那頭卻空出很多地方。紀泓燁用手臂環着納蘭錦繡,她靠在他懷裏,剛剛夢裏帶來的恐懼漸漸退卻。

    “阿錦,你看既明”

    紀泓燁的聲音響起的時候,納蘭錦繡正要睡過去。她猛的睜開眼睛看向自己身邊的紀博衍,見他雖然還在睡着,但是臉色透出一種不正常的青白色,連帶着嘴脣都有點發紫。

    她伸手去摸孩子見他冷得厲害,就毫不猶豫的把他抱在胸前,用自己的體溫暖着他。還把他的小手放在脣邊,給他呵氣。

    “三哥,去,趕快去叫人生火。”納蘭錦繡的聲音都顫了,她不知道這個小傢伙爲什麼一下子,就變得像個小冰塊一樣。

    紀泓燁要知道這是病症,生火也是沒用的。他用棉被緊緊的把這一大一小包裹好,低聲在她耳邊說:“我現在就出去請個人來,你乖乖在家裏等我。”

    納蘭錦繡現在太害怕自己一個人了,她完全不敢面對,所以就顫抖着聲音問:“三哥,你打算去哪兒

    “我去書齋。”

    納蘭錦繡想到了,那個神神祕祕的書齋老闆蒲邵子,還想到了修祝由術的季善。然後她就明白了,三哥懷疑這不是尋常病症,所以尋常大夫自然診治不出來。

    從紀府到書齋路不近,要耽誤不少時間。她看紀博衍如今的情況十分危險,所以就用小棉被緊緊的把孩子包裹好,然後對紀泓燁說:“我跟的一起去,這樣還能節省不少時間。”

    紀泓燁現在也不想把她放在家裏,他知道如果他不在身邊守着她,她一定會害怕。所以就接過他懷裏的紀博衍,柔聲對她說:“跟緊我。”

    因爲紀博衍一直很冷,紀泓燁便緊緊把他抱在懷裏,希望能讓他暖和一點。這樣他就不能空出手來牽她,納蘭錦繡跟在他身旁,雖然她現在很慌亂,甚至感覺自己的身子都在打顫,但是她還是不停的告訴自己,她是一個母親不能在這個時候脆弱。

    一直到上了馬車,紀泓燁才又把紀博衍給了她。納蘭錦繡抱着紀博衍,紀泓燁則用手臂圈着他們兩個。他是這個家裏的頂樑柱,是丈夫也是父親,任何時候他都要保護好他們。

    納蘭錦繡靠在他懷裏,就會覺得沒那麼害怕了。她知道如果沒有他在身邊,自己怕是手足無措,只能抱着孩子哭了。

    “三哥,他應該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她現在迫切的需要他的承諾,因爲在她心裏,他就是像神明一樣的存在。每一次只要他說可以,那事情就一定能夠辦成。

    紀泓燁自然瞭解她需要什麼,所以緊了緊自己的手臂對她說:“你不要胡思亂想,他是我的兒子不可能有事的。”

    納蘭錦繡跟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她將臉頰埋在紀泓燁的肩頭上,哽咽着說:“他是真的不能有事的”

    紀泓燁用臉頰蹭了蹭她的額頭,聲音柔和卻堅定:“既明這病症來的他不蹊蹺,不是人爲就是天意。蒲邵子不是普通人,應該會有法子的。”

    納蘭錦繡對蒲邵子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並不清楚,也能感覺出來他就是人們所說的那種世外高人。因爲初見面的時候他就看出了端倪,自己可以有孕,和他還有季善都有關係。

    “不知道季善季大夫可在”

    紀泓燁搖了搖頭,語氣中不無可惜:“祝由之術就是用自己的功德去和天地溝通,這種能力有違自然,必然會付出更多的東西。季大夫他已經故去了。”

    納蘭錦繡又緊了緊自己懷裏的紀博衍,她也覺得世事無常,明明之前看起來還十分硬朗,現在竟是沒了。沒了那樣一個會祕術的大夫,該是有許多疑難雜症治不了了。

    紀泓燁想到季善故去之前,曾差人請過他上門。那時他不知道他是病重之人,兩人還一起煮了一壺茶。當時季大夫就同他說:“大富大貴之人的命格都會偏硬,前期必然不會順風順水。有需要就去找蒲邵子,許多事他都能處理的。”

    他不知自己現在是不是沒法子了,能不能算得上是病急亂投醫。他只知道絕對不能坐以待斃,但凡是紀博衍還有一口氣在,爲人父母的就堅決不能放棄。

    紀泓燁一行人到了書齋的時候,這個平時看起來有些歲月蒼涼感的地方,竟然燈火通明的。書齋和齋書兩個小童站在門口,見了紀泓燁就小跑着過來,語氣焦急的說:“先生已經等三爺很久了。”

    納蘭錦繡本來忐忑不安的心,在這一瞬間緊張的幾乎都不會跳動了。他們人還未到,蒲邵子應該就已經知道發生的事,所以纔在書齋等他們。所以,他也許就是可以救紀博衍的人

    納蘭錦繡和紀泓燁互看了一眼,龍義對兩個小童拱了拱手,道:“勞煩帶路。”

    書齋和齋書看了眼龍義,小聲說:“哥哥在此止步吧,先生只見三爺和夫人。”

    納蘭錦繡抱着紀博衍跟在紀泓燁身旁,又一次來了書齋。這一次和第一次的感覺不太一樣,好像冥冥中多了一股壓力。

    她仔細打量了周圍,見放着的都是書架沒什麼不妥。她以爲是自己草木皆兵,所以就低眉順目,儘量不看周圍的東西,那種壓迫感也就能輕緩一些。

    等到書齋把他們領到一間屋子跟前,做了個請的手勢,他們推開門的時候,屋子裏詭異的一切瞬間讓納蘭錦繡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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