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本以爲自己會睡不好,經歷了馬賊的那件事,她肯定會做噩夢。誰知這一夜竟是睡得出奇的好,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旁邊的火堆還沒熄滅。只不過燃的不那麼旺了。

    一陣撲鼻的焦香氣,她一把拉下自己身上蓋着的衣裳。看見烤在火上的兔子,看起來就很好喫的樣子。她一時竟忘了自己小腹上還有傷,不小心牽扯到了,疼的她頓時坐在了地上。

    穆離剛剛把兔子烤好,正放在火上溫着,等着她醒來以後喫,誰知道她竟是這麼個着急的。他把兔子放好,湊過去看她,語氣擔憂:“來,我看看,嚴不嚴重。”

    納蘭錦繡的衣衫本就讓血染紅了,所以現在也看不出來有沒有流血。他伸手摸了摸,發現衣衫是溼的,肯定就是又流血了。

    “藥呢”穆離覺得她身上帶的金瘡藥,肯定要比他用的好。

    納蘭錦繡從衣袖裏拿出藥瓶正要遞給他,卻見他向她伸了下手,又很快的收了回去。

    她想到現在還要把衣裳掀開,才能看到傷處。而且她傷的也不是地方,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清咳了一聲,道:“你背過身子去,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穆離聽話的把身子轉了過去,臉頰控制不住的紅了,連帶着耳朵都感覺火辣辣的燒着。他聞到了一陣燒焦了的味道,猛然想起火上還放着兔子,趕緊去解救那隻被烤糊透了的兔子。

    納蘭錦繡自己動手上了藥。穆離昨日給她用的金瘡藥,還有她自己身上帶的這一瓶,都是可以加速傷口表面的乾涸。若不是她剛剛動作太大,牽扯到了這傷口,今天應該就不流血了。

    她一面責怪自己粗心大意,一面有些心疼的看着黑了的兔子。覺得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明明剛剛還聞到很鮮香的味道,一轉眼就糊成了這個樣子。

    穆離好不容易把糊的不能喫的地方擇乾淨。擡頭就看見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他覺得自己可能又搞砸了,就硬着頭皮說:“郡主,好像烤糊了。”

    “無事,能喫就行。”納蘭錦繡結接過他遞過來的兔肉,吃了兩口就喫不下去了。她自懷孕之後就不大喜歡肉類,這習慣一直延伸到現在,但是想到一會兒還要趕路,需要體力,她就強迫着自己又吃了幾口。

    “你是從哪裏弄來的兔子”喫飽後納蘭錦繡百無聊賴的沒話找話。

    “就在這跟前,它自己跑過來的。”

    自己跑來的納蘭錦繡不大相信。

    穆離沒說謊,確實是這隻兔子自己跑來的。她還在睡覺,他斷然不可能離開,可是這兔子似乎沒看到這邊還燃着火,竟然就在附近溜達起來。送上門來的,不喫白不喫,所以他就把它給抓住收拾了。

    他本來就一夜沒睡,因這裏叢林茂密,清晨的時候還有露水,他收集了一些,不過在剛剛清理兔子的時候都用完了。好在水壺裏的水他一直沒動,所以還足夠郡主喝的。

    納蘭錦繡見水壺裏的水還是自己昨天喝完的那些,不由問道:“你不渴麼”

    穆離搖了搖頭:“這裏的氣候比較特殊,晨起的時候有露水,屬下已經喝過了。”

    納蘭錦繡聽說他喝了自己就放心了,吃了兔肉之後,她還真是渴到不行。所以也就沒猶豫,把水壺裏的水喝了大半。

    “郡主可休息好了”

    “嗯。”

    “那我們走吧。”穆離走到她身邊,俯下身子,明顯是要揹她起來。

    納蘭錦繡趕緊搖頭拒絕:“你扶着我,咱們走的慢一些。”

    “你小腹上的傷如果走路,肯定會被扯開,又要流血的。”

    “不防事。”納蘭錦繡想着自己身量雖然輕巧,但好歹是個大活人,要趕那麼久的路,一直讓他揹着也是會累的吧。

    而且他背上有傷,昨天揹她的時候就已經壓到他的傷口,鮮血都沾染到她的衣衫上了。今天絕對不能再讓他背了。

    穆離卻不以爲意,他伸手把她扣住,依然還是背上了她。納蘭錦繡見推辭不過,倒也沒有說什麼。如今他們兩個都是傷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若是一會兒發現他傷口流血了,大不了她在自己堅持着走。不然就以他這個執拗的性子,纔不可能聽她的話呢。

    納蘭錦繡確實是知道穆離執拗,但卻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執拗。當她看到他左肩上的那道傷口,一直在往外滲血的時候,強烈要求自己要從他的背上下來。但是都被他拒絕了。

    “穆離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犟啊”

    穆離揹着她,步子很穩,似乎傷口再流血的那個人不是他。語氣也是一如往常的冷清:“我的傷口總歸是裂開了,若是你的再裂開,那咱們誰照顧誰”

    納蘭錦繡覺得他這話好像也有幾分道理,一個傷號總要比兩個傷號好得多。所以她就乖乖的趴在他背上不動了。

    穆離忍不住淡淡的笑了一下,以前他都沒發現,他家郡主竟然是這麼好糊弄的。

    “穆離。”

    “嗯”

    “你以後不能再叫我郡主了。”

    “”

    不叫郡主那要叫什麼叫他的名字嗎徐錦笙,聽起來太過生硬,可若是叫別的,是不是又太親密了他從一到她身邊的時候就是她的貼身侍衛,所以,他覺得除了郡主之外的稱呼,對她來說都是一種冒犯。

    納蘭錦繡似乎也在糾結這個問題。她以後就準備以男子的身份了,而且名字她也不想改,就依然叫白錦。

    若是讓他喚先生,那聽起來就像主僕。她從來都沒把他當成過自己的下人,也不想那麼做。在他心裏,他是她的夥伴,他們一起同生共死過。

    “不然咱們以後就以兄弟相稱吧”

    她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讓穆離腳下一個不穩,不過他很快就收住了步子,依然是揹着她走的又穩又快。

    “你剛剛那是什麼反應啊”

    納蘭錦繡覺得他似乎在嘲笑自己。這次重逢之後,她覺得穆離明顯比以前愛笑了。這讓她都有些不太習慣,每次他一笑她就感到心虛,總覺得是自己做了什麼好笑的事兒。

    “沒有。”穆離知道他現在的表現,若是再不正常點,她肯定會生氣的。

    “屬下”說到這裏似乎又想到剛剛她不讓自己叫她郡主,那他也就不能自稱爲屬下了。所以又趕緊收了回來:“我只是覺得,即便是要換個稱呼也不應該是兄弟。”

    難不成他忘了自己是女子這回事兒

    納蘭錦繡不置可否:“無事,反正我以後都準備把自己當成男人了,就叫白錦。”

    穆離這才確定,她剛剛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故意逗他。她是真的這麼決定了。若是同他以兄弟相稱,那他年長她好幾歲,大概就應該做兄長。

    這樣他就又想起了世子,而且他心裏對兄弟這個稱呼是很排斥的。他自己心裏清楚,還是因爲他心裏的那份私心在作怪。

    納蘭錦繡看出了他的不情願,就道:“你既然不願意那麼稱呼,那我就還叫你的名字,至於你想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白錦

    “那不如就叫阿錦。”穆離說出來就後悔了,他記得,那位紀閣老就是這般稱呼她的。

    果然,身後的人不動了,她又想到了三哥。即便是刻意不提,他都會時不時的冒出來。更何況素來只有他這麼叫她。

    “那你以後就叫我三郎吧,我看一些兄弟都是這麼稱呼的。”大郎二郎這些,她似乎不怎麼感興趣。她覺得可能因爲三哥的緣故,她似乎格外喜歡這個稱呼。

    “三郎”穆離淡淡的咬出這兩個字,聲音格外柔和好聽。

    納蘭錦繡點頭,又想起他現在正揹着自己呢,看不見她點頭,所以就說:“這稱呼不賴吧。”

    穆離笑了笑:“不錯。”

    納蘭錦繡趴在他的背上,心裏想的還是紀泓燁。她在想他那日寫下的休書,現在還被她帶在身上。

    當時爲了做的逼真,是想把這封書書放在那具女屍身上的。可她發現三哥雖然送了她很多東西,但那時候她身邊唯一留下的,竟只剩下了那封休書。

    這似乎是她以後在漫長日子裏,懷念他唯一的東西了。所以她沒同意,而是找了別的東西替代。

    護城河的水又深又寬,只怕掉下去的人要幾天才能打撈上來。那時候紙張早已被泡的不成樣子,哪裏還能分辨出是真是假。

    她伸手摸了摸貼身收好的荷包,那張休書就被她放在荷包裏。等她徹底安頓下來,再找個妥善的地方把它放好。

    “穆離,這些日子你過得好嗎”納蘭錦繡直到現在想起,當初他離開北疆的場景,心裏還是會覺得難過。

    “還好。”穆離只回答了這簡單的兩個字。

    還好,就是不想說吧

    其實不用他說,她心裏也清楚,他一個人又傷了右手,過得肯定不好。不過看他用劍禦敵的時候,左手劍法也用的很熟練,那傷口對他來說應無大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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