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錦繡用棉布捏着那枚染滿鮮血的暗器,放在眼前觀察,淡聲道“這枚暗器真的是十分陰損。”

    “材料非常難得,而且做成這樣一枚暗器不容易。”

    “它竟然能傷到兄長,可見用這暗器的人,一定十分難纏。”徐錦策本來身手就好,而且他身邊又都是能人異士,要想傷他還真是不容易,“您說這暗器會不會就是衝您和兄長來的?”

    鎮北王點了點頭,這個在他看到兒子傷口的時候,就已經有所猜測了。尤其是看到這枚暗器全貌的時候,心中就更加確定。

    做工如此精細,又如此難打磨的東西,產量必然很少。而且這東西如此詭異,操作起來也十分麻煩,所以肯定是被極爲看重的。也許用這暗器的人就是想要他們父子的命。

    “兄長這一次能逃過一劫,主要是因爲這暗器傷在肩膀上。若是靠近心臟的位置,或是傷在頭部,只怕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所以,你是擔心還會有下一次?”

    “是。”納蘭錦繡又看了看徐錦策蒼白的神色,這暗器可以說是來勢洶洶。即便是沒傷到致命的地方,卻也可以去了人大半條命。

    她能夠確定,若不是恰巧她在軍中,只怕沒人能拔得了這東西。即便是仗着膽子拔了,後期的出血量也是控制不住的。

    鎮北王沉默了,他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儘快把可以用這種暗器的人抓出來。但是兩方交戰,他要去哪裏找人!

    “據我所知,北疆一向十分落後,在鐵器方面更甚。這種東西他們能做出來麼?”

    “我和你兄長早就知道這一次,是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

    “那您認爲誰能做出這種東西?”

    “這種材料我沒見過,明顯要比鐵器輕,也不屬於我認知中的任何一種金屬。想必能做出這東西的一定是強國。”

    “那也就是說只有大寧和南楚了。”

    鎮北王聽她說這話,眼睛中的神色就越發滿意了,聲音也很柔和“沒想到你還知道這些。”

    納蘭錦繡憨聲憨氣的笑了“瞭解一下情勢。”

    “衆多國家之中,國力最強的就只有大寧和南楚了。”

    “南楚現在有多強,可以到有我們爭鋒的地步嗎?”

    鎮北王神色變得凝重“南楚因爲地域好,而且幾代國主勵精圖治,如今的實力早已是不容小覷。只不過他們與大寧素來交好,並沒有發生過戰爭,所以具體實力有多強,我們也不曉得。但是,我想南楚絕對有與大寧一戰的能力。”

    現在的情勢已經分析的很透徹了。如果不是大寧內部有人私賣武器給北燕,那就是南楚在暗中挑撥。若真的是大寧流出來的東西,倒是有跡可循。但若是南楚的,只怕就難以找到了。

    “您看它造型這麼奇怪,攻擊的距離應該不會太遠,而且這個人一定是極了解這個暗器,能夠做到差不多百發百中了。”

    因爲之前鎮北王說這個暗器能做成不容易,那對方肯定是不會輕易浪費的。所以納蘭錦繡就猜測,這暗器一定是有專人在用,並且懂的人並不多。

    “所以?”鎮北王用眼神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這枚暗器被取出來的事先封鎖住,我們放出去求醫的消息。他們以爲自己成功了,就肯定會放鬆警惕。然後,找合適的機會把他們引出來。”

    “以何爲餌?”鎮北王明知故問。

    “自然是用您。”納蘭錦繡笑了一下,解釋“既然猜測他們是衝着兄長和您來的,現在兄長已經着了他們的道,能引得他們出手的就只有您了。”

    鎮北王點頭,其實他也是這麼想的,只不過剛纔是想聽她說而已。

    “不過我覺得還是不能讓您以身犯險。兄長身手那麼好都中了他們的暗器,所以安全起見,還是需要讓別人替敏。”

    鎮北王的手指下意識地摸索着自己的手腕,手腕上是一副純銀打造的護腕,同徐錦策的一模一樣。

    納蘭錦繡知道那裏面是袖箭蝶影。一個人在下意識的時候,摸索了自己最擅長的兵器。那就能說明一件事,他心裏已經起了殺意。

    其實,納蘭錦繡不知道鎮北王父子到底誰的身手更好一些。但是她感覺徐錦策年輕又入軍早,肯定身手是優於鎮北王的。這是他的主觀臆斷,事實上卻不是如此。

    徐錦策是天生的教材,因爲他本身在北疆就是受萬衆矚目的,所以刺殺他的人幾乎從來就沒間斷過。爲了自保,他纔不得不辛苦練習自保的能力。

    玄甲軍中有名的教頭幾乎都教過他武功。但是他在武術上的天分似乎只能到達中上層,無法再進入更高的層次。這一點和他父親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他也有優於鎮北王的地方,就是用兵之策。如果真要用什麼來形容他們父子的話,那就是一文一武,張弛有度。

    徐錦策本人是一名儒將。如果不是因爲出生在鎮北王府,身上有着要領兵打仗、保家衛國的責任,他很有可能會做一個書生。

    而且以他的智慧,肯定還會成爲赫赫有名的文臣。雖然他沒去走科舉之路,而是走了父親的老路子,承襲鎮北王本身就有的使命。

    他熟讀兵書,本人又是個帶兵的好材料。所以北燕人之所以會畏懼他,更多的是他的用兵之道,以及在玄甲軍中的威信。

    “你都沒有見過我和你兄長比試,爲何就斷定我的武藝不如他?”鎮北王看着自己的女兒,眼神中更多的是寵愛和柔和。

    納蘭錦繡眼巴巴的看了他一會兒,覺得歲月並沒有挫敗他的銳利。反正就這麼打眼一看,給人的感覺依然是非常矯健的一個人,和老態龍鍾或者身手不濟,一點關係都沒有。

    “所以您打算親自去?”

    “不能讓他們生疑,不然就不好對付了。”鎮北王的眼眸很篤定。

    納蘭錦繡知道他這樣說就是已經決定好了,可她心裏不安寧。這個暗器看起來如此的刁鑽,想來也不好應付。而且當時兄長受傷的時候,他們也沒在身邊,不太能瞭解具體的情況,估計是萬分驚險的。

    “您是主帥,萬萬不能以身犯險。若是您有了閃失,兄長又傷成這樣,那……”

    鎮北王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作爲一名主帥,我知道自己的重要性,不會鋌而走險。”

    “可是……”納蘭錦繡想說,難道這就不危險了麼?

    “我心中自有分寸。”

    鎮北王行事素來我行我素,從來不因爲其他人的想法,而改變自己的初衷。但是,此時觸及到納蘭錦繡擔憂的眼神,心裏不由得一軟。

    他終於知道女兒和兒子有什麼區別了。每次上戰場或是每次遇到特別危險的情況,他和兒子都會說些鼓勵彼此的話。

    如果被外人聽到的話,應該會覺得那是蕩氣迴腸的。而在面對女兒的時候,就完全變成了柔腸百轉。

    他一直以爲自己是武將,心中難有那樣的柔情。尤其是自妻子去世之後。他的情感方面就出現了很大的一片空白。

    現在才終於明白,他這一部分的情感一直是在的,只不過是沒有讓別人發現而已。他動手揉了揉女兒的發,用安慰的語氣說“我身邊有護衛,比你兄長的還要嚴實,傷我沒有那麼容易的。”

    “不如讓我去。”徐錦策這時候已經清醒過來了,他忍着肩頭的劇痛,想要坐起來,但是卻提不起力氣。

    納蘭錦繡看見他的動作,就快步上前把他扶了起來。然後又在他身後放了靠枕,讓他靠坐着能舒服一些。

    徐錦策心裏一陣安慰。他覺得她從金陵回來之後,整個人似乎成熟了不少,尤其是照顧人的時候。他其實沒怎麼被人照顧過,即便是受傷了,身邊的親兵都是男子,也不會照顧的這麼仔細。

    至於離戈,本來就是個大而化之的性子,對待自己都是不怎麼上心的,更何況是照顧他。反倒是他要處處擔心自己的妻子太過毛躁,不小心受傷什麼的。

    這時候看着妹妹,心裏自然升騰起一種特別柔軟熨帖的感覺。強忍着疼痛,衝她笑了一下,道“我沒事,你不要緊張。”

    “你傷成這樣行動都不方便,還想着去做什麼?”納蘭錦繡沒好氣兒的跟他說。

    徐錦策也知道自己現在是個累贅,讓他去做誘餌其實是不夠明智的。只不過剛纔聽到父親要親自去,他心裏着急,所以情急之下才那麼說的。

    他平時也是說一不二的,除了離戈還沒人違逆過他的心思。如今被納蘭錦繡這樣一說,他竟不知該怎麼接。訓斥肯定是不行的,只能默默受着。

    若說這世上還有誰瞭解徐錦策,那一定非鎮北王莫屬。他走到牀邊,用手輕輕拍了拍,徐錦策沒受傷的那頭肩膀,笑着說“我還沒老到什麼都做不了。聽你妹妹的話,什麼都不要想了,這件事情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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