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錦策兜兜轉轉了很久,終於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個人。她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看樣子是準備回去了。

    徐錦策在離她不遠住站下,發現她拿着的東西是給人開臉的。本來已經要回去了,卻有一男一女過來開臉。

    “姐姐,你能不能幫幫我”年輕的女孩模樣有些忐忑。

    灰衣女子沒擡頭,只問道:“幫你什麼”

    “我們明天就要成親了,但是家裏窮,請不起開臉的。我就想問問,你能不能幫幫我。”

    灰衣女子這才擡頭,目光看上的是那個男孩子,她問道:“成婚之前男女雙方不能見面,你和她這麼出來不合規矩。”

    男孩子模樣看起來有些靦腆,但卻一直緊緊握着小姑娘的手。他被問到,白淨的麪皮一紅,沒說話。

    小姑娘大概覺得灰衣女子不會幫忙,就拉着自己的情郎要走。一直沒開口的男孩子,忽然說道:“新娘子都是要開臉的,漂亮。”

    “沒事的,等咱們以後有了錢,我天天找婆子給我開臉。”小姑娘笑得特別燦爛,本來也不是極美的人,但笑起來的時候卻格外明媚動人。

    “傻姑娘。”男孩子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道:“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和人家說說。”

    “別去了。”小姑娘看樣子是不想自己的情郎受委屈。

    男孩子卻分外執着,走到了灰衣女子身邊,小聲說:“我這裏有樣東西,興許能值幾個錢,你就收了給她開臉吧。”

    灰衣女子接過他遞過來的東西,看了看,說道:“你這東西價值不菲,不是平民百姓家能有的,你還是自己收着吧。”

    “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

    “你這東西能值上百十兩銀子,即便是放到當鋪中,估計也能要三四十兩。”

    “這東西不能當。”

    “你若是把這個東西當了,就會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你想把它給我,以後有錢的時候再贖回去,是不是”

    男孩子沒想到自己的想法會被人拆穿,面容看起來有些侷促。他這纔開始正視這個灰衣女子,模樣生得一般,獨獨是那雙眼睛分外清亮。

    “你是真的很喜歡她吧”

    男孩子把臉頰轉向小姑娘,眼神看起來十分柔和:“喜歡。”

    “那你讓她過來吧,我不收你們的錢了。”

    男孩子見灰衣女子改變了主意,明顯歡喜了。他拉過小姑娘,讓她開臉。

    灰衣女子的手法十分嫺熟,但小姑娘還是疼得呲牙咧嘴。她淚眼巴巴的看着男孩子,小聲道:“爲什麼一定要開臉啊花錢買罪受。”

    灰衣女子從始至終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耐心的開臉。等到忙完之後,兩個年輕人歡喜的道別,接連說了很多祝福的話。

    灰衣女子看着他們相攜而去的背影出神。她想起了多年前,她要嫁給他的時候,那人也是親自帶她去開臉。

    徐錦策,我想你了。

    離戈站在原地淚落如雨。

    手猛然被人握住,她擡頭,對上了一雙清冷的眼睛。她曾經就覺得,他的眼睛是最好看的,如甦醒的冰川一般,清澈簡單。

    “離戈,是你麼”徐錦策的聲音都有些顫抖,心裏已經確定了是她,卻偏偏要問上這一句。

    離戈如今也是易容的,但是她知道,只要他能面對面碰上,他就一定能認出她。就像是她,不管他怎麼變化,她也是能夠認出來的。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爲什麼不回去”徐錦策沒得到她的回答,忍不住又問了一句。

    “早就回來了。”離戈的聲音也有些啞。

    “那你爲什麼不回王府”

    “我回去過。”

    徐錦策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他伸手握住離戈的肩膀,質問:“你是偷偷回去的嗎只遠遠的看了一眼戀歌,是不是”

    離戈擡頭,看着他眼裏受傷的神情,低聲說:“我不止看了她,我也去看了你。我覺得你們現在生活的很好,所以就沒有去打擾。”

    “你哪隻眼睛看到好了”徐錦策的情緒已經快要控制不住,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很想看看她腦袋裏都裝的什麼。

    “總比我在你們生活中的好。”離戈說這話的時候,聽起來特別滄桑,連帶着她臉上的神情都跟着落寞下來。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也分開了這麼長時間,你還是忘了我吧”

    徐錦策眼睛瞪得老大,他忽然有一種感覺,那就是自己這愛上了個白眼狼。

    這麼多年來,他幾乎每天都會想她,他一直期盼着重逢,哪裏知道重逢的時候會是這樣一幅光景。

    她讓他忘了她,讓他們從此各安天命。她都沒有問過他的意思,憑什麼做這樣的決定

    徐錦策又氣又怒,真的很想把眼前這個女子綁回去。但是理智告訴他,他不能操之過急,因爲離戈不回到他們身邊一定是有原因的。

    “你也說了許久未見,不如請我去你家坐坐。”

    “寒舍簡陋,怕是容不下王爺。”

    “我晚上還沒有喫東西,你能不能給我下一碗麪”

    徐錦策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很柔和,像極了以前的很多個日子,他每次外出歸來,都會讓她給他下一碗麪。

    他說那是家的味道。他在外面奔波的時候,最想念的就是這個。那時候她聽了這些話,總是會感覺特別幸福。而如今,只有濃濃的心酸。

    她本來是想要繼續拒絕的,卻又聽他說:“我等這一碗麪,已經等了幾年,如果這輩子喫不到的話,大概會死不瞑目。”

    離戈此時看到了他的手,殘缺的手掌看起來並不難看。卻是讓她的情緒怎麼也忍不住了,她低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默默的掉眼淚。

    徐錦策幫她拿起東西,說道:“帶路。”

    離戈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乖乖跟在他身邊,帶她去了自己的住所。她住的地方是個衚衕,院子不大不小,收拾得乾淨整齊。

    “你坐吧,我去下面。”

    離戈自己去了廚房,徐錦策也沒閒着,他跟着過去,打了一盆溫水,自己拿了毛巾給她洗臉。

    離戈知道他想幹什麼,也不說話,一切都由着他。徐錦策一直等到,她的臉露出原來的模樣才收手。

    這張臉是他日思夜想的,如今就這麼暴露在他面前,倒是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以爲時間過了那麼久,他也年長了許多,比從前應該更穩重纔是。但是再見到她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自己曾經的一切都是僞裝。

    他之所以沉穩,之所以可以什麼都不在乎,是因爲那些事、那些人都沒能觸到他的心底。

    他心上的這個人,可以控制他情緒的開關。他的喜怒哀樂,都是由她掌控着,雖然這個人似乎並不稀罕。

    “看夠了麼”離戈對上他的眼睛,淡聲道:“如果看夠了的話就讓開,不要耽誤我下面。”

    徐錦策這才發現自己站在此處擋住了鍋,他側了側身子,讓她把面下到了鍋裏。

    離戈用長長的筷子挑着麪條,見徐錦策依然愣在原地不動,說道:“看火。”

    徐錦策很聽話,乖乖的往竈堂裏添木頭。火光照在他的臉上,還是和從前一樣俊朗,唯一不同的就是,這張臉比從前滄桑了。

    相對於同齡人來說,他的確要顯得老一些,離戈甚至發覺他有了白髮。他一直都是意氣風發的,幾時這般過想來這些年過得也不好。

    徐錦策也同樣在看她。她大致是因爲膚色偏向小麥色,所以看起來和幾年前沒什麼變化。如果非要說變化的話,那就是比從前冷漠了一些。

    從前的離戈是個愛生事的,連路都不好好走,還總是把自己扮成個男子,時不時的就撩一下小姑娘。

    如今的她卻是有些冷清的,這種冷清和笙兒差不多。徐錦策當然知道納蘭錦繡從前不是這樣的,只不過是因爲經歷的事情多,喫的苦也多,所以才變得都對什麼都不關心。

    “你不好好燒火,看着我做什麼,一會兒麪條都團到一起了。”離戈覺得被徐錦策這樣看着十分不舒服,於是就找了個蹩腳的藉口。

    徐錦策卻絲毫不想幫她掩飾,反而特別坦誠的說:“麪條早就已經熟了。”

    離戈這輩子都沒如此鬱悶過,她發現徐錦策真是生來就是她的剋星。只要落到他手裏,她肯定是討不到一分便宜的。

    離戈煮了滿滿的兩大碗麪,還特別放了茴香。徐錦策最喜歡喫茴香面,而且還要加一些肉末,不過離戈這次沒有加肉,她現在一點肉都吃不了。

    徐錦策也沒有挑挑揀揀,他很久沒喫過她做的面,雖然缺了肉末做點綴,但味道依然好的不行。

    他很快就把一碗麪都喫下去了,離戈卻連三分之一都沒喫掉。她的食量一向不怎麼大,他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會把自己碗裏的面挑到他的碗裏。

    久而久之,徐錦策就習慣喫她剩下的面。如今見她也是喫不下去,就自己動手夾了一些過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