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喪結束,那張被封存在檀木盒子裏的聖旨自然要發出去的。

    “奉天承運,皇帝;茲永安候爵葉榮,滿門忠烈,德才兼備,謙虛恭和,乃是國之棟樑,治國應善用賢臣,遠離奸佞,特賜葉榮巡防副統領一職,特賜御前行走。”

    太監唸完聖旨,見永安侯還跪在那兒:“永安候永安候”

    “啊”

    這模樣讓傳旨的太監誤以爲葉榮是因爲欣喜過度,連忙恭賀道:“旁人需參加科考才能入仕,您倒是好福氣,一步登天了。”

    “公公確定沒錯”

    “瞧您說的,奴才傳了一輩子的旨意,上頭寫的什麼能認錯待會兒您自個兒看看就曉得了。”見葉榮還是一臉迷茫,太監又道:“聽說是攝政王跟太后欽點的你,侯爺別愣着了,趕緊謝恩吧。”

    攝政王欽點

    腦中跳出韓硯暈死前說的那句:本王真是看錯了你。

    原來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的媽呀。

    待太監離開,葉榮拿起聖旨顛來倒去的翻了一遍,終於讓她看出了端倪:“媽的,不識字你早講啊,滿門忠烈,居然看成了滿門抄斬”

    一個時辰後,葉榮跟冦善在西郊馬營碰上了。

    “你上這兒來幹什麼”冦善問。

    “當然買馬了。”並且是買一匹跑的賊快的千里馬。

    “難不成是想買匹馬騎着去刑場”

    “”真是個不會聊天的傢伙。

    “脫逃的下場是什麼你想過沒有”冦善問。

    她當然知道,若是慷慨赴死,還能保全祖宗名號;若是逃跑,葉家所有封號都要被褫奪。

    “我葉榮絕不是臨陣脫逃的孬種。”葉榮先是回答的鏗鏘有力,隨後語氣一變:“請稱呼我爲知難而退的精英”

    選好馬匹,葉榮將所剩無幾的字畫鼓動全都變賣,換了現銀揣在身上,走的雖然匆忙,但是該做的事一樣沒落下。

    先是上了一封奏疏給朝廷,表示自己無才無德,恐怕要辜負太后與攝政王的厚愛。

    然後又給太叔公寫了一封信,告訴他老人家,自己準備去外面歷練歷練,請他不要擔心。

    想到太叔公,葉榮心裏滿是愧疚。之前說好了的,國喪結束,就陪他老人家一同去秋山小住一段日子。

    現在計劃泡湯了,不曉得會不會罵她沒良心,只顧自己遊山玩水

    不管了,先保命要緊,命都沒了,怎麼陪他玩

    信送去以後,葉榮一刻也不耽誤,連夜出城。

    跟葉榮想的沒差別。

    太叔公一看到信上的內容,便開始罵了:“兔崽子肯定自己跑出去玩,嫌我累贅。”

    太叔公是聖祖皇帝的親胞弟景陽王。

    經歷過四代帝王更迭,地位尤爲崇高,可惜王妃走的早,一生沒有子嗣陪伴,五十歲那年忽然萌生想收個義子的衝動,放眼朝野上下,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火眼金睛的只有一個葉橫波。

    後來葉橫波出事了,老人家自然將襁褓中的嬰孩當成自己親孫孫。

    葉榮這封信送達不久,各部落宗親族長聚集在外求見老祖宗。

    進門後,先是虛假的問候,兜兜轉轉一大圈,終於說到正題上,原來是爲了那道賜官的聖旨。

    “老祖宗,您這回可得爲咱們做主,依照規矩,皇親國戚皆與平民一樣,需得參加科考方可在朝爲官,大家恪守本分,無一例外,韓硯才當了幾天攝政王便自個兒破了這條律法,讓一個沒有功名的當上巡防副統領。”

    “當初頒佈這條律法的時候,您還鼎力支持過的,祖宗,韓硯這麼做,不是當衆打您的臉嗎”

    “如今攝政王自稱身體抱恙,躲着我們,老祖宗,您可不能坐視不管呀。”

    “老祖宗”大家忽然安靜下來。

    一陣均勻的呼嚕聲讓在場的人面紅耳赤。

    老祖宗居然睡着了。

    “老”有個性子急的想過去叫醒,剛走沒兩步,便叫人給拽住了:“你瘋了。”

    老祖宗可是有起牀氣的。

    呼嚕聲越來越大,一時半會肯定不會醒,大夥兒只得垂頭喪氣的離開。

    這羣人前腳走,老爺子後腳便睜開了眼。

    管家跟隨景陽王多年,眼力勁早就練的爐火純青,他一邊攙扶,一邊道:“這羣傢伙就是見不得別人好。”

    “韓硯封了誰的官呀”

    管家端着茶:“還能是誰,葉小侯爺唄。”

    聽見葉榮的名字老爺子連皺紋都透着股得意洋洋的勁兒,接過管家遞過來的茶:“怪不得都急眼了。”

    巡防營的官職不大,權利卻不小,整個永安城都是巡防營管轄地區,關鍵是,當朝太后還特准御前行走。

    御前行走一般都是金甲衛纔有的殊榮,葉榮等同於身兼兩職,又是巡防營,又是金甲衛。走着走着,萬一混成個紅人

    “他們是怕小侯爺當官呢。”

    “老東西,想的倒是通透。”管家跟他想到一塊兒去了。

    “嘿嘿,您老不也跟明鏡兒似的”

    老人家自言自語:“兔崽子膽子也真大,敢違抗聖旨,哈哈。”

    管家跟着笑道:“這性子還不是老祖宗您養的小侯爺跑出去也好,省的跟這幫人纏鬥,費心思。”

    “他們這幫人心裏憋得什麼鬼主意我清楚哪裏是介懷葉榮當官,他們是怕再有第二個葉橫波,擋了他們的活路。”

    在沒有新律法之前,宗親黨羽的勢力僅次於王權,甚至能凌駕於王權之上,只因他們的子嗣跟親友全都在朝爲官,那些肥差也都被他們霸佔着,關係網錯綜複雜,皇帝有心懲治,卻也拿他們沒辦法。

    後來葉橫波主張破除舊律法,開創新革世襲子孫只能享受爵位待遇,若想入朝爲官,得跟平民一樣通過科考。

    律法一出,宗親便視葉橫波爲眼中釘,肉中刺,逮到機會就暗地裏使絆子。

    “老王爺,恕奴才多嘴,若葉小侯爺真是第二個葉橫波”

    龍生龍鳳生鳳,骨子裏流着葉橫波的血,葉榮絕不會差到哪裏。

    “這小子比他爹精明多了,喫喝玩樂都來不及,怎會淌這攤子渾水。”

    管家沒有再說下去,他知道,再說下去老王爺必定要傷心。

    葉橫波當初就是爲了這灘渾水才英年早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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