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醫的攙扶下,羅碩顫顫巍巍的坐下。

    韓硯端着一杯茶,慢悠悠的喝着。

    羅碩抿了抿脣,艱澀道:“背後的主謀是丞相康嘉。”

    “可有證據”

    “素日往來書信罪將保留了一些,攝政王可隨時查看。”

    “康嘉有這麼大的膽子”韓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羅碩道:“當然不止他一個,滿朝宗親,都是斂財謀私的高手,從曹策,長公主,甚至於直系宗親,他們每個人都有份。”

    韓硯握緊手裏的茶盞:“他們好大的膽子。”

    說到自己曾經受過的委屈,羅碩忽然哽咽起來:“罪將不求攝政王輕判,只求攝政王看在我曾經在沙場上立過的功勞份上留給我一具全屍。”

    “葉橫波當年的死,也跟康嘉有關”

    “罪臣不敢隱瞞,確實有關係。”

    “爲何殺葉橫波”

    “因爲他擋住了大家的財路。”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亙古不變的道理。

    “康嘉聯合宗親一起利用戰事謀私,葉橫波卻偏偏跟北翟太子私下交好,這意味着以後可能會沒有仗打,沒有仗打,朝廷就不會撥款給邊關將士,爲了繼續斂財,宗親們收買了曹策,讓他揭發葉橫波通敵。事後,葉橫波爲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親自率軍去邊關抗敵,沒想到,北翟太子竟會中途收兵,眼看葉橫波就要凱旋而歸,康嘉一不做二不休,連夜混入了軍營,將一包毒藥給了葉橫波身邊的軍醫,讓他不知不覺得死去。那名軍醫事後也被人滅了口,無從查證明,但罪將可以用性命擔保,這事兒不會錯。接下來便是葉橫波夫人,長公主對她心生怨妒,想殺人滅口,便央求太后派出金吾衛以絞殺叛黨爲理由,殺死了葉橫波的夫人幸好葉榮命不該絕,又在老祖宗的庇佑下長大。”

    “長公主與此事也有關係”

    “沒錯,她也是主謀中的一員,包括太后。”

    東西越挖越多,韓硯幾乎不敢相信,這些朝廷的蛀蟲竟然能生出這樣的事非來。

    “太后”

    太后已經歸天多年,想起那個刻薄高傲的婦人,韓硯其實一點好感也沒有。

    “她怎麼了”

    “不知攝政王有沒有聽過本朝的醍醐司”

    韓硯眯起眼:“本王聽過。你只管說。”

    羅碩捂着受傷的腹部,臉部線條繃得死緊:“當年都說翊王謀反,其實這一切都是太后乾的,那時候,太后還只是先帝身邊的嬪妃,爲了讓自己丈夫獲得太子之位,她有意製造了一場變故,讓太宗皇帝懷疑翊王有謀反的之意,實際上,翊王根本不曾謀反。葉橫波掌管了幽冥衛之後,有意想要爲翊王翻案,這件事被太后知道了”

    權利像個漩渦,多少無辜的性命在這個漩渦裏深陷的不可自拔

    “把所有涉及此事的宗親姓名全寫下來。”

    羅碩連忙道:“是”

    足足用了三炷香時間,紙上密密麻麻的人名,連旁邊的太監看的都有些心驚,如果把西京比作一棵樹,那麼這些人就是樹上的蛀蟲。

    太可惡了。

    “攝政王,這些是名單。”太監躬身呈上。

    韓硯把茶杯往桌上一磕:“傳旨,祕密宣召所有人入宮,包括長公主。”

    太監一愣:“理由是”

    “就說本王有要事相商。”

    “是。”

    半夜的一場大雪將西京徹底覆蓋住了,暗色的天,白色的雪,養尊處優的宗親們被一臺臺軟轎送進了宮,直到晌午了也沒有出來。這不禁讓人好奇,究竟什麼事需要商量這麼久。

    不少官眷悄悄塞了錢給宮女和太監,央求他們打聽一下到底出了什麼事,但是得到的答案都只有一個:不知道。

    到了傍晚,宗親家眷坐不住了,他們隱隱嗅到了暴風雪來臨的味道。可今時不同往日,曾經,這些人隻手遮天,挾持着半個朝廷,有時候連皇帝都拿他們沒辦法,如今葉榮上位,宗親黨羽的勢力早已不如從前那般輝煌,再說了,能說話的男丁全都在宮裏,一幫女人又如何翻起風浪

    惶恐的等待過後,到了夜裏,宮裏傳出旨意。

    太監宣讀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本王念及爾等對先帝忠孝之心,接受各位宗親閣老請求,即日離京,前去先帝陵寢,陪伴先帝。欽此。”

    宗親官眷嚇傻了。

    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被派去守靈了

    在這樣的暴風雪中,女眷門臉色煞白,有大膽地追問原因,太監陰陽怪氣的笑了一笑:“不想守靈,那便直接去陪先帝好了,各位不是一向對先帝忠心耿耿嗎”

    之前在朝上,這羣人總會拿這句話當做說辭,如今讓他們去守靈了,卻一個個推辭不肯。

    官眷們哪裏見過這種陣仗,紛紛跪在地上磕頭謝恩。

    寒風凌冽,被宣進宮的宗親們像是一隻只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的排着隊從宣武門出來。

    次日一早上朝,眼尖的人發現,哎,朝上怎麼少了一大半

    康嘉臉色煞白的站在隊伍的最前面,而他的左右早已人去樓空。

    羅碩的證詞被傳遞到各位大人的手裏,今日葉榮因身體微恙沒有來上朝,但是,她在與不在都已經無所謂了,有些事早已成了定局。

    康嘉面如死灰的盯着羅說的證詞,腿一軟:“攝政王臣”

    “陷害忠良、結黨營私丞相作爲三朝老臣,竟然做出了這等喪盡天良之事,如今證據確鑿,可有什麼話說”

    康嘉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此時,他孤立無援,還站在朝上的要麼就是一些清廉刻板的老臣子,要麼就是跟他有仇的。

    沒有一個人會幫他說話,在經歷過喪子之痛後,精力也不如從前了,本想把葉榮弄死的,沒想到反過頭被她將了一軍。

    在地牢裏殺羅碩滅口的根本不是他的人。

    康嘉渾身抖如篩糠,他想不通自己爲什麼會輸給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傢伙手裏。

    曾經在朝上一言九鼎的丞相,忽然有一天連話都講不利索。但是,畢竟是伺候過三任帝王,康嘉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攝政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太宗皇帝曾賜給老臣一面免死金牌,即便老臣犯下天大的過錯,也沒有人能夠殺我。”

    嘶剩餘在朝堂上的臣子不由得抽了一口涼氣。康嘉不提,倒是沒有人想起來這件事。

    早年,康嘉還不是丞相,只是一名小官,因在出行中替太宗皇帝擋了刺客一刀,從那以後,康嘉這才官運亨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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