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唐詩薄夜 >第2043章 以前喊的,現在沒了。
    黎光和溫明珠就這樣生活在了一起,爲了報答黎光的救命之恩,溫明珠在他家裏養了幾天身上的傷就決定出門和黎光一起賺錢,雖然不是什麼高大上的地方,但是靠自己的本事喫飯,是沒有問題的。

    溫明珠爲人和善,長着一張漂亮的臉蛋,但是從來不擺架子,偶爾來點外面來的客人,她也是點到爲止,笑着把人送走,賺了錢回來還能請自己人喫頓夜宵。

    黑街那條巷子的大大小小酒吧裏看上她的男人不計其數,不少人背後討論着說——“娶這娘們的彩禮我可得回村裏找父老鄉親好好湊一湊。”

    “得了吧,人家明珠瞧得上你似的。”

    但是黎光不喜歡。

    他對溫明珠說過不止一次,“要不不幹了,我不喜歡看你陪笑。”

    溫明珠搖着頭,將一筆現金遞給黎光,讓他替自己開個賬戶存好,隨後說,“這是我第一次找到自己的生存價值。”

    她也能靠着自己賺錢。

    這種活着的感覺雖然下賤,可是……太真實了,就好像是疼痛的,但又是自由的。

    不再像是活在溫家裏那種行屍走肉的感覺,溫明珠看着黎光,“我想攢一筆錢,然後去繼續學調香。”

    黎光好多話欲言又止,到了嘴邊的時候他只得攥了攥手指說,“你一定會成功的。”

    溫明珠的錢都被黎光存在一個小賬戶裏,一分沒私吞。她不能存在自己賬戶裏,溫禮止會查到。

    如同此時此刻,從回憶裏抽身,溫明珠看着黎光來到病牀邊,從兜裏掏出一本老式的存摺來,女人的眼眶通紅,“你是什麼意思……”

    “我知道你有一天一定會走。”

    黎光將存摺塞到了溫明珠的手裏,“這些年你賺的錢我全都給你存在這裏,密碼是你的生日……”

    溫明珠捏着存摺,差點說不出話來,“你在趕我走嗎?”

    “怎麼會呢,我怎麼捨得,相信我,有一天我一定會帶你走……”

    黎光的表情像是強忍着什麼似的,“我也想說點豪邁的話,可是現在的我不配。溫禮止是你的哥哥吧?明珠……我不想你受苦,如果你回溫家能過上以前榮華富貴的日子,那麼我寧願做出對你好的選擇。”

    聽到黎光說這些話,唐詩都覺得有些心痛,這個男人好像把一切都看得太透了,很少有男人能直面尊嚴面對自己的無能爲力,因爲他們死鴨子嘴硬,但是到現在……黎光的放手反而顯得,愈發真實和殘忍。

    這是一種對自己的殘忍,去爲了讓溫明珠過上更好的日子,親手割捨掉自己的殘忍。

    或許黎光一直知道,溫明珠對自己是感激,沒有愛。這五年,如果真的有愛,他們之間一定早就發生什麼,或者……至少會確認關係成爲男女朋友什麼的。

    但是溫明珠從沒有提過,每次看見她在他家喫飯時良好家教下安靜的側臉,黎光就會覺得此生足矣。

    何須再擁有更多。

    “哪怕不是回到溫家,這筆錢也足夠你自己在外面重新開始。等你出院了,去外面闖蕩試試吧。”

    黎光對着溫明珠說,“受了委屈儘管回來找我……家裏的碗筷永遠爲你留着。”

    溫明珠一邊哭一邊伸手去抓黎光,“你這就是趕我走,你分明就是趕我走……”

    “怎麼是趕你走呢,我還想着以後帶你走呢。”黎光閉上眼睛,彷彿受着酷刑,有什麼親手推開自己心愛的女人還要痛苦的呢?

    “那你現在就帶我走!”

    “現在的我沒本事,你留在我身邊幹什麼呀!”黎光拔高了聲調,痛不欲生,“我不想你跟着我喫苦!”

    他會咬着牙的,一直到家裏東山再起的那一天,那一天他一定會鼓足勇氣,跟溫明珠好好告白的。

    在那之前,不如放溫明珠自由,也省得,她跟着他受盡委屈。

    說完這些,黎光伸手去碰了碰溫明珠的臉,五年,他從來沒有碰過她,而現在,只是觸碰了一秒,男人閃電般縮回手,從他的動作和他的眼裏,唐詩看見了他的珍惜和小心翼翼。

    是將溫明珠捧在手心裏碰一下都捨不得的那種憐愛。

    隨後黎光說,“明天再來看你,你要好好喫飯知道嗎?”

    “我好好喫飯你會多陪陪我嗎?”

    “會的。”

    溫明珠哭得喘不上氣,卻握住黎光的手說,“我一定好好喫飯。”

    黎光點頭,隨後深深看了一眼唐詩,像是一種無聲託付,才起身離開。

    病房裏寂靜下來,頓時只剩下溫明珠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隔了許久,唐詩發現了一個疑點,“你爲什麼不告訴他,他是孩子的父親……”

    “他揹負了太多了,告訴他一定會更壓力更大的。”溫明珠低着頭,揉着眼睛說,“不如不說……他只知道我懷孕了,不知道孩子是誰的……”

    因爲溫明珠從未對黎光說過自己對他是什麼感情,導致上個月溫明珠坦白自己懷孕那一天,黎光從未想過孩子是自己的。

    發生關係那一晚黎光喝得太醉,第二天醒來溫明珠在客廳做早餐呢,他哪裏還記得?

    便以爲……溫明珠的懷孕,是錯付了他人。

    作爲溫明珠永遠的靠山和港灣,他不願溫明珠打胎喫苦,在沉默許久後說願意做孩子的父親。

    只是孩子已經沒了。

    “你和黎光的意外,是你補償黎光的嗎?”唐詩看着溫明珠蒼白的臉色,只覺得現實可悲,兩個小人物以自己的方式在替對方揹負和守護着……

    黎光是個好男人,溫明珠也是個好女人,他們都沒做錯什麼,可是命運就是沒給他們安排對的結局。

    溫明珠喃喃着,像是陷入回憶似的,“我以前一直爲了溫禮止活着……我愛他也害怕他,知道‘溫禮止妹妹’這個身份根本就是我偷來的,我不配……真正的溫明珠,在當年的綁架案裏不幸身亡了,而我苟活下來,頂着這個名字,就像是頂着罪孽招搖過市。”

    每一天,她都覺得自己活在煉獄裏。

    唐詩輕輕去順着溫明珠的頭髮,“或許有一天溫禮止也能想開的……你值得被愛。”

    溫明珠聽見這個跟聽見笑話似的,自嘲地笑了笑,“怎麼會,他不會放下仇恨的。”

    他們都忘了,要如何……去當一個正常人。

    這天夜裏,唐詩回去後,溫禮止渾身酒氣地來到了溫明珠的病房裏,在溫明珠熟睡的時候,他一下子掀開了溫明珠的被子。

    受到刺激,溫明珠掙扎着開燈,發現溫禮止驟然放大的臉,她驚呼一聲,“你做什麼!我要叫醫生——”

    “外面都是我的人。”溫禮止說話的時候嗓音嘶啞,酒意撲面而來,他將手放在溫明珠的衣領上,似乎只是輕輕拽了一下,那病服的鈕釦便脆弱地崩了一地。

    溫明珠顫抖着,“你放手,你要做什麼,溫禮止……”

    “你以前喊我哥哥,現在從來不喊。”

    溫禮止呼吸紊亂,捏着她下巴說,“再喊一聲。”

    再喊一聲?

    “我不是你的妹妹……”溫明珠倔強地咬着牙齒,“憑什麼喊你哥哥?”

    溫禮止瞳仁縮緊,像是從夢裏驟然清醒,“你還敢提起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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