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好像，也只有他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漫不經心又不可一世，她在透明溫熱的水流中感覺到渾身發寒，就像是被正在追捕獵物的野獸給鎖定了，那種感覺讓她覺得自己站在懸崖邊上，下一步就要踩空。
唐惟站在邊上看着蘇顏僵硬的身軀，仔細觀察甚至可以看到她瘦弱的肩膀在隱隱顫抖着，如同被纏在蜘蛛網上的蝴蝶的那對，輕薄而無力的翼。
他涼涼地看了一眼頭頂，隨後道，“愣着幹嘛？不洗是要我幫你洗嗎？”
蘇顏牙齒咬得咯咯響，“你別蹬鼻子上臉！我要報警——”
“別呀。”
唐惟皺着眉頭，說話的時候卻帶着一股子無所謂的笑意，“別抓我了，抓起來又關個幾年，我可就要好久見不到你了。會瘋的。”
心臟深處像是被什麼所觸動了，蘇顏明知唐惟這是故意在陰陽怪氣地揶揄，目光卻無法從他那張臉上挪開。
她在浴缸裏抱着自己，盯着唐惟說，“你出去。”
“我不。”
唐惟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蘇顏，“好看。我站這兒，多看看。”
無恥！！！！！！
蘇顏的聲音裏都帶着驚慌害怕，可是她忍住了，面對唐惟這樣令人無法預料和招架的陣勢，她諷刺地說，“是嗎，我配入你的眼嗎？”
“你不配誰配？”
唐惟自說自話地過去幫她調亮了一些燈光，“快點，洗完出來，帶你出去喫飯。”
蘇顏衝着他的背說道，“我不需要你這樣，我也沒什麼資格讓你這樣對我，唐惟，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壓力很大。”
曾經對着你揮起鞭子的人，如今卻像你伸出了手。
這讓她如何敢，如何敢邁出這一步？
“你不信我？”
“我如何信？”
蘇顏聲音尖銳，她傷着自己，過去一遍遍被翻出來不停地打着她耳光，“我愛你，我犯賤，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現在什麼都想清楚了，我就是應該離得你遠遠地，我承受什麼都是我活該，我懂了，唐惟，這麼多年了，我終於懂了，可是爲什麼我走了……”
你還要牽住我，還要給我……殘忍的希望……
“我後悔了。”
短短四個字，唐惟卻覺得自己的力氣像是被掏空了一樣，從她嘴巴里聽到“我愛你”這三個字，本該是慶幸的，可是爲什麼他反而覺得愈發剖心。
就好像是，她原來用盡力氣，號哭着，拼命着，到最後卻也只有把刀刺向自己的胸膛，把整顆心挖出來，才足夠證明自己那麼一丁點——卻絲毫不會引起任何的憐憫。
她在挖空自己，承認愛的那一天，愛也終於消失不見了。
那一刻，唐惟感覺到了一股難以名狀的絕望，他們這一生都在錯過，各種緣由到底是愛還是恨早就已經分不清楚了。
“我說我後悔了！”
從喉間發出的，是壓抑的喊聲，唐惟背對着她，不知爲何脈搏狂跳。